传送的眩晕感如潮水般退去,林默脚踏实地,一股混合着铁锈、尘土和某种奇异电离气味的空气涌入鼻腔。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短暂地失语。
他正站在一个孤零零的金属平台上,平台边缘是锈迹斑斑的栏杆。
放眼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色调灰暗的荒原。天空是铅灰色的,没有太阳,也没有星辰,只有一种均匀而沉闷的光线洒落下来,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罩在一个巨大的、磨砂的玻璃罩里。
远处,扭曲的、如同枯骨般的黑色枝桠指向天空,那是早已死去的某种植物的残骸。风呜咽着吹过,卷起地上的暗红色沙尘,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几分死寂。
这就是第七号边境哨塔?
与他想象中戒备森严、符文缭绕的堡垒完全不同。
在他正前方,大约百米开外,矗立着一座建筑。
它更像是由废弃的集装箱、粗大的金属管道和不知名的暗沉材料胡乱拼凑而成的巨型积木,表面布满划痕和腐蚀的痕迹,几处地方甚至能看到粗糙的焊接点。
一个歪歪扭扭的、闪烁着不稳定微光的金属牌子挂在入口上方,上面用通用语刻着“第七哨塔”。
最让林默感到不适的,并非是这里的荒凉,而是“感觉”。
在时序档案馆,即使闭上眼,他也能“感觉”到周围那浩瀚、复杂、如同光之海洋般涌动的因果线,它们交织、碰撞,充满了生命的喧嚣与命运的沉重。
但在这里,他的灵视能力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因果线变得极其稀薄、黯淡,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整个世界给他的感觉是“空洞”的,仿佛生命的重量和命运的纠缠在这里都被稀释了。这就是因果律的“边缘”?
“新来的?”一个沙哑、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观察。
林默转头,看见平台下方,哨塔的金属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条缝,一个身影靠在门框上。
那人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的旧工装,头发花白而杂乱,脸上刻满了风霜的沟壑,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正上下打量着他。
他嘴里叼着一根手工卷的烟卷,烟雾袅袅升起,味道刺鼻。
“一级观察员林默,奉命前来驻守。”林默走下平台,出示了自己的徽章和任务指令。
他的声音在这片空旷之地显得有些单薄。
那人接过指令,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便塞回给林默。
“瓦力。这里的看门人。”他言简意赅,转身往哨塔里走,“进来吧,别站在外面当靶子。”
靶子?林默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荒原依旧死寂,但他能感觉到,在那看不见的阴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窥伺。
他加快脚步,跟随着瓦力走进了哨塔。
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狭窄和压抑。通道仅容一人通过,墙壁上是裸露的管线和不时闪烁的指示灯。
空气循环系统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却带不走那股混合着机油、汗水和陈旧食物的古怪气味。
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那些光线惨白的节能灯管。
瓦力带着他穿过几条通道,来到一个狭小的舱室门前。
“你的房间。每天工作日志在终端上看,定时巡逻,记录数据,别惹麻烦。”
他指了指舱室内那个布满灰尘的古老终端,“吃饭时间自己记,食堂往下走左转。没事别乱跑。”
说完,他不再理会林默,叼着卷烟,佝偻着背,慢悠悠地消失在通道尽头。
林默推开舱室门,里面只有一张窄床,一个金属柜,一张固定在地上的桌子和一把椅子。
一切都透着一种临时和将就的气息。他将简单的行囊放在床上,走到终端前,伸手抹去屏幕上的灰尘。
屏幕亮起,显示出哨塔的简易布局图和日常任务列表。任务极其单调:
“每日环境因果稳定性监测(早晚各一次)”、“巡逻哨塔外围(半径一公里)”、“记录异常能量波动”、“维护基础防御阵法(如有)”……
他坐下来,尝试调动灵视,仔细感知这个所谓的“哨塔”。
反馈回来的信息依旧模糊而稀薄。这里的因果结构就像一张破旧不堪的渔网,到处都是漏洞和薄弱点。
难怪需要观察员驻守,任何一点来自其他“领域”或内部的扰动,都可能在这里被放大,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于边缘处,或可见真实……”墨渊的话在他脑海中回响。
他看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任务条目,又看了看窗外那片死寂的荒原。
在这里,他能看到的“真实”,又会是什么呢?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整理物品。将三枚“凝神符”贴身放好,检查了一下“止刃笔”的能量储备,然后将那枚代表着档案馆身份的徽章,郑重地别在了胸前。
他知道,这里绝非只是一个简单的“避风港”。
这片荒芜之下,隐藏着比档案馆核心区域更为原始,也可能更为危险的秘密。
他的历练,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