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妆阁内,正值一日中最热闹的时辰。
几位衣着体面的夫人正围在胭脂架前细细挑选,不时传来阵阵笑语。
薛云烟亲自为一位熟客试用新到的茉莉香膏,那清雅的香气在店内缓缓流淌。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妇人悄悄混入了人群。
她约莫三十来岁年纪,面容憔悴,眼神闪烁,与店内其他衣着光鲜的客人格格不入。
她先是假装在货架前浏览,目光却不时瞟向柜台的方向。
周颂宜无意间抬头,正好与那妇人的视线对上。
妇人慌忙低下头,假装在看一盒胭脂。
周颂宜微微蹙眉,觉得这妇人有些面生,但转念一想,或许是新客,便也未多加留意。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灰衣妇人慢慢挪到试用茉莉香膏的货架前。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无人注意,迅速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纸包,悄悄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倒在掌心。
“这位大姐,可要试试我们新到的茉莉香膏?”伙计小红热情地走上前来。
妇人吓了一跳,慌忙握紧手掌,强作镇定道:“好、好啊。”
伙计不疑有他,取过试用装递给她。
妇人接过香膏,假装在手上试用,实则悄悄将掌心的粉末抹在脸上。
这一切都被周颂宜看在眼里。
她心中起疑,正要上前查看,却被一位熟客拉住询问新品胭脂的用法,只得暂时作罢。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店内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哭喊。
“哎哟!我的脸!这可怎么好哇!”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妇人正捂着脸蹲在地上,从她颤抖的指缝间可以看见皮肤泛着成片的红疹,那疹子红得吓人,边缘却出奇地整齐。
小红急得满头大汗,手足无措地想要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大姐,您、您刚就试了点茉莉香膏,怎么会这样?”
小红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妇人猛地拔高声音,拍着大腿哭天抢地:
“就是你们这香膏害的!我刚才抹了没一盏茶的功夫,脸就又红又痒,定是加了什么劣质东西!你们这锦绣妆阁,打着好料的幌子坑人呢!”
这话一出,店内瞬间静了大半。
原本围着货架的客人都停了手,眼神里满是疑虑。
有位刚付完银钱买了口脂的少妇,悄悄攥紧了手里的包裹,神色间流露出后悔之意。
另一位正在试用眉黛的姑娘,更是急忙用手帕擦拭眉梢。
薛云烟性子急,当即就想上前理论,却被周颂宜轻轻拽了下衣袖。
她侧头看去,只见周颂宜神色依旧从容,只是眼底多了几分沉静,微微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周颂宜缓步走到妇人面前,声音温和却掷地有声:“大姐,您先别急着哭。
我家香膏用的是清晨采摘的鲜茉莉花,以古法酿制为基底,连最易过敏的姑娘都试过,从没有过这般急着起疹的道理。”
她蹲下身,目光敏锐地落在妇人捂着脸的手上,“您若是信得过,让我瞧瞧疹子的模样,也好判断是香膏的问题,还是另有缘故。”
妇人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仍梗着脖子道:
“有什么好瞧的?明摆着是你们的东西害人!今日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赖在这儿,让大伙都看看你们的黑心生意!”
“大姐这话就偏颇了。”
周颂宜不慌不忙,起身从货柜上取过一小罐香膏,打开盖子让众人看清里面细腻的质地。
“我家所有试用品都和在售的一样,原料、配方全是我和云烟亲手盯着做的。
您说抹了香膏起疹,可我瞧您指缝里的疹子,边缘齐整得有些奇怪,倒不像是香膏涂抹时自然晕开的模样。”
她顿了顿,指尖轻点着茉莉香膏的罐子。
“再者,这茉莉香膏里加了少量金银花露,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就算真过敏,也该是细小红点,断不会这么快就成片红肿,还带着点药膏似的黏腻感,您方才试香膏时,手上是不是沾了别的东西?”
这话一出,妇人的脸色几不可察地变了变,捂着脸的手紧了紧。
薛云烟何等机灵,当即反应过来,高声道:“对啊!我刚才瞧着你试香膏前,好像从袖袋里摸过什么东西往脸上抹,当时还以为是你自己带的脂粉呢!”
周围的客人也跟着点头,有个穿蓝布裙的姑娘接口。
“是呢,我刚才就站在她旁边,瞧见她偷偷往手心里倒了点白粉末,揉了揉才去试香膏的!”
妇人被戳破,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却仍强撑着道:“你们……你们是一伙的,合起伙来欺负我!”
周颂宜站起身,语气沉了几分。
“大姐,我锦绣妆阁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明明白白。
您若是真受了委屈,我自会赔您医药费、给您道歉。
可若是有人故意来碰瓷,毁我店铺名声,那咱们就得说道说道了。”
她转头对身边的伙计道,“去,把后院那盆用来试敏的芦荟搬来,芦荟汁能镇肤,若是香膏的问题,抹上便该缓解,若是您自己带的东西作祟,那便另当别论。”
伙计应声就往后院去,妇人见状,眼神里终于露出了慌乱,猛地站起身就想往门口跑。
薛云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想走?把话说清楚再走!”
“放手!你们别拦我!”妇人挣扎着,却被周围的客人自发地围住了去路。
方才被她搅得心里发慌的女人们,此刻都瞧出了不对劲,倒要看看她到底是真受害,还是装的。
周颂宜走上前,目光锐利地看着她。
“大姐,我瞧你面生得很,不像是附近常来的街坊。
前阵子,有个和薛贵合伙卖劣质脂粉的姜老板,因为咱们断了他的生意,在街对面骂了好几天,这事你可知晓?”
妇人的身子猛地一僵,拉着胳膊的手瞬间松了劲。
周颂宜看在眼里,继续道:“你袖袋里那点能让人速起红疹的粉末,是不是他给你的?许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来这儿毁我们的招牌?”
这话戳中了要害,妇人的脸“唰”地白了,腿一软就想往下蹲,嘴里喃喃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姜老板逼我的……他说只要我闹一场,就给我二两银子,让我给我家汉子治病……”
“你倒是实诚!”薛云烟又气又笑,“那姜老板卖的劣质脂粉,害了多少姐妹脸烂掉,你倒敢帮他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