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村口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黄泥地上,黑猪已悄然苏醒,正四脚乱蹬,两只眼睛通红得吓人。
王二婶急得满脑门是汗,手里攥着根磨得发亮的麻绳,却不敢轻易上前,嘴里不停念叨着:
“这可咋整啊?自打昨天起就跟疯了似的,再这么闹下去,非得把自己折腾死不可!”
人群里叽叽喳喳的,唯独站在角落里的周颂宜,眉头微蹙着观察了半晌。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头发用根青布带简单束在脑后,虽看着文静,眼神却透着股沉稳。
见众人吵吵了半天也没个主意,她才往前站了两步,沉声开口:“大家伙别急,这猪是到了该阉的时候了。”
人群立刻咋呼起来。
“咱这十里八乡就没听过这说法,景彦媳妇,你可别乱说!”
“这一大家子可指望着年猪生活呢,阉坏了可不就是断人财路吗?”
周颂宜没有慌,她缓缓站起身,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耐心地解释道:
“我可不是瞎说,你们想啊,它这会儿性子躁,是因为体内的火气没处散,总想着往外闯。
阉了之后,火气消了,自然就能安心吃饭长肉,不出仨月,保准比现在壮实一圈。”
“而且最重要的是,阉了没有那种腥膻味,到时候不管是自家吃,还是拉去镇上卖,都能更顺心。”
她说话时语气平和,眼神诚恳,没有半分夸大的模样。
人群里,靠在门框上的张大叔忍不住小声嘀咕:“肉质更好?要是真这样,那倒确实是件好事。”
他家里也养着两头猪,每年杀年猪的时候,总觉得肉里带着股怪味,要是能解决这个问题,倒省了不少麻烦。
可更多人还是满脸怀疑,交头接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从来没试过的事儿,哪能这么轻易信啊?”
“就是,这猪可是活物,万一阉坏了,不就白瞎了吗?”
“景彦媳妇刚嫁过来没半年,她老家的法子,在咱这儿不一定管用吧?”
这些话像小石子似的落在王二婶心里,让她更纠结了。
她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里像被两股力量拉扯着。
一方面,周颂宜说得认真,眼神里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而且刚才观察猪的模样,也不像是随口胡说。
可另一方面,这猪是家里的顶梁柱之一啊!
去年冬天,她和老伴省吃俭用才买下这猪仔,盼着它能长肥了,今年冬天卖了钱,给儿子凑学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这一年的辛苦可就全白费了。
二柱把王二婶的犹豫看在眼里,他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指了指猪的后腿。
“二婶,您瞧这猪,屁股蛋都发紫了,想来是刚才乱撞的时候撞到哪里伤到了。
您再摸摸它的耳朵,滚烫滚烫的,这是身子里的火气淤住了。
要是不赶紧解决,就算它不撞坏自己,再过两天,恐怕也吃不下东西,慢慢就瘦下去了。”
王二婶听他这么说,赶紧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扒开猪尾巴一看。
可不是嘛,猪的屁股上果然有一块青紫色的瘀伤,用手一摸,还热得烫手。
她心里咯噔一下,刚才光顾着着急,倒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这么一来,她更没主意了,要是真像二柱说的那样,这猪再不治,恐怕真的要不行了。
“我知道您担心。” 周颂宜站起身,语气更温和了些,“要是您信得过我,我可以来动手。
步骤很简单,就是把猪体内多余的东西去掉,只要处理得当,用烈酒消好毒,猪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而且阉掉之后,它就不会再乱跑乱撞了,您也能省下不少心,以后喂起来也省事。”
周围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王二婶,等着她做决定。
张大叔忍不住开口:“要不就试试?景彦媳妇看着是个靠谱的,再说这猪现在这样,也没别的法子了。”
旁边的张大妈也附和道:“是啊婶子,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成了呢?”
王二婶看着地上还在昏迷的猪,刚才众人拉扯的时候,猪挣扎得太厉害,不小心撞在了石磨上,又昏了过去。
又看了看周颂宜坚定的眼神,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不能试,万一猪死了,一年的心血就没了!”
另一个又说:“不试的话,猪说不定也活不成,不如赌一把!”
她沉默了半晌,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猛地一拍大腿。
“好!景彦媳妇,我信你一次!要是这猪真能好好的,婶子以后肯定好好谢谢你!
要是…… 要是真出了啥差错,也不怪你,就当是我家这猪没福气!”
周颂宜见她同意了,心里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浅笑:“二婶,您放心,我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接下来,周颂宜让王二婶家的儿子赶紧去准备东西。
“麻烦拿一把干净的剪刀,要磨得快些的;再找几块干净的粗布条,最好是新的,没沾过灰的;还有,家里有烈酒吗?越多越好,用来消毒。”
王二婶的儿子不敢耽搁,拔腿就往屋里跑,没一会儿就拿着东西出来了。
周颂宜先接过烈酒,把自己的双手仔细清洗了一遍,然后倒了半碗烈酒,反复搓揉着手指,直到指尖都沾满了酒液。
接着,她又拿起剪刀,将剪刀的刀刃放进酒碗里浸泡,一边泡一边跟众人解释:
“用烈酒消毒,是为了不让伤口感染。这猪的伤口要是进了脏东西,才容易出问题,只要消好毒,就没事了。”
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屏住呼吸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王二婶站在最前面,双手紧紧攥着,手心全是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颂宜的动作,生怕错过什么。
周颂宜却显得很镇定,她先让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按住猪的四肢,防止它突然醒过来挣扎,然后拿起消过毒的剪刀,动作麻利地在猪的腹部划了一个小口。
她的动作很轻,也很快,没一会儿就从里面取出了一小块东西,随手扔进旁边的空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