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景彦也开口道:“娘,我的伤好了之后能抄更多书,很快就能挣钱回来,到时候再买些好米。”
他看向周颂宜的眼神温柔,带着一丝歉意,“委屈你了,跟着我受苦。”
周颂宜脸颊微红,摇摇头,“不委屈,咱们是一家人,分什么你的我的。”
晚饭过后,周颂宜把药材分门别类摊放在院子里的竹匾上晾晒,王大娘和褚老太坐在一旁看着,越看越疑惑。
王大娘指着曼陀罗花问道:“阿宜,这花看着倒是好看,真的能当药材?我以前听人说这花是催命的,碰不得。”
“娘,这花确实有毒,但只要控制好剂量,就能起到麻醉的作用。”周颂宜耐心解释,“就像蝎子有毒,却也能入药一样,关键在于怎么用。”
褚老太皱着眉,浑浊的眼睛盯着那些药材。
“那你说的麻沸散,真的能让人不疼?以前村里有人受伤,一碰伤口就疼得嗷嗷叫,要是真有这东西,可就救了不少人了。”
“奶奶,等我做好了您就知道了,到时候先在动物身上试试,没问题了再给人用。”周颂宜信心满满,眼里闪烁着光芒。
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外科手术因为没有麻醉,很多病人都死于疼痛和感染,她一定要把麻沸散和羊肠线做出来,这样才能帮助更多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周颂宜全身心投入到麻沸散的研制中。
她先将曼陀罗花、当归、川芎等药材仔细清洗干净,放在阴凉通风处晾干,又将生草乌单独放在陶罐里,用醋浸泡炮制。
这是减毒的关键步骤,必须浸泡三天,每天还要更换新醋。
王大娘看着她每天围着药材转,忍不住问道:“阿宜,这草乌泡这么久有用吗?我听老辈人说草乌毒性大,泡再多醋也没用。”
“娘,醋能中和草乌的毒性,泡得越久,毒性越小,但药效还在。”周颂宜一边搅拌醋液一边解释,“不过就算炮制过,用量也得严格控制,多一点都可能致命。”
褚老太则坐在一旁纺线,时不时抬头看看她,“阿宜啊,你这每天戴着布片子捂着脸,又是手套又是口罩的,做什么呢?”
“奶奶,这些药材研磨成粉后容易吸入肺里,戴口罩能防止中毒,戴手套是怕手上沾到药粉,不小心吃到嘴里。”周颂宜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布口罩,这是她用细棉布做的,里面还垫了一层纱布,能有效过滤粉尘。
褚景彦的伤口恢复得很快,已经能正常行走了。
他每天除了看书,就是坐在院子里陪着周颂宜,时不时帮她递个工具,或者提醒她休息。
看着她神情专注地用小秤称量药材,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瓣,看着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也顾不上擦,他的心里就像被温水浸泡着,柔软又温暖。
“毒性之物,务必小心。”他忍不住出声提醒,眉头微蹙,“累了就歇会儿,不急在这一时。”
周颂宜抬头,对他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晃了晃手里那杆小巧的戥子,这是她特意托人从药铺借来的,能精确称量到分,“剂量是关键,多一分少一分都可能出大事。我先配一个极小的量,试试效果。”
她按照医书上记载的比例,又根据自己的理解进行了微调,将几种药粉混合均匀,制成了一小包麻沸散。
看着手里白色的药粉,她犯了难:用什么来试验呢?总不能找人试吧?
她的目光在院子里扫视,最后落在了角落里几只正在啄食的鸡身上。
那些鸡是家里唯一的家禽,平时王大娘宝贝得很。
“娘,能不能借一只鸡给我做试验?”周颂宜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王大娘。
王大娘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行,你要哪只?我去给你抓。”
她虽然不知道试验什么,但见周颂宜说得郑重,便没有多问。
“就角落里那只公鸡吧。”周颂宜喊道。
王大娘利落地抓了公鸡过来,那公鸡扑腾着翅膀,咯咯直叫。
“抓到了!这鸡力气真大,差点啄到我。”
周颂宜取了极少量的麻沸散粉末,混合在清水里,用一个小小的竹制灌药器小心翼翼地给鸡灌了下去。
王大娘、褚老太和褚景彦都围了过来,屏息凝神地看着那只公鸡,眼里满是好奇。
起初,那公鸡还扑腾着翅膀,咯咯直叫,挣扎得厉害。
没过多久,它的动作明显迟缓下来,眼神变得呆滞,脚步也开始踉跄,像喝醉了酒一样。
约莫一炷香后,它竟然直接歪倒在地,翅膀耷拉着,眼睛半睁半闭,像是睡着了一般,用树枝轻轻戳它也没什么反应。
“成了!真的有用!”王大娘兴奋地跳起来,差点踩到鸡的爪子。
褚老太惊讶地捂住嘴:“我的老天爷,这药也太神了!鸡真的不动了,不会死了吧?”她伸手想去摸鸡的鼻子,却被周颂宜拦住。
“奶奶别碰,它只是睡着了,心跳和呼吸都还算平稳,只是失去了知觉。”周颂宜仔细观察着公鸡的状态,心里大喜,但随即又冷静下来。
“不过动物和人的反应可能不同,剂量还需要反复调整和验证。而且,这只是让人昏睡,镇痛效果如何,还得另想办法增强。”
褚景彦看着地上昏睡的公鸡,又看看眼中闪烁着执着光芒的周颂宜,深邃的眸中掠过一丝极深的震动。
接下来的几天,周颂宜一边继续优化麻沸散的配方,一边开始着手准备制作羊肠线。
她让二柱去集市上买回了一副最新鲜的羊肠,特意叮嘱要刚宰杀的山羊肠,还得带着少许肠系膜,这样韧性更好。
又托村里的张大爷要了些生石灰,那是用石灰石煅烧而成的,遇水会发热,是制作碱水的关键。
至于纯碱,她则是用家里的草木灰和石灰水混合熬制而成,虽然纯度不高,但勉强能用。
制作羊肠线的过程远比麻沸散更加繁琐,也更加考验人的承受能力。
周颂宜把羊肠拿到院子里的石板上,先用清水仔细冲洗干净,然后用一把锋利的竹片小刀将羊肠剖开,小心翼翼地翻面,露出里面黏腻的黏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