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落鹰坳,三日后酉时。
这七个字像带着钩子,牢牢抓住了府衙内所有人的心神。那封从元军军官身上搜出的汉字密信,与其说是情报,不如说更像一个精心布置的诱饵。
“主公,此事蹊跷。”刘伯温首先开口,指尖轻点那薄薄的绢纸,“两封信,一密一明,皆指向同一时间地点。密码信深藏粮袋,晦涩难解;汉字信却如此轻易获得,内容直白。像不像有人故意要让我们看到,引我们去那落鹰坳?”
徐达包扎伤口的布条渗出血迹,却浑不在意,沉声道:“先生所言极是。末将也觉得,那日军官死得太过容易,这信…出现得也太巧。恐怕是王保保或白莲教的计策,想诱我们分兵出城,于野地设伏歼之。”
汤和也附和:“如今濠州被围,固守待援方是上策。出兵险地,实属不智。”
朱元璋盯着地图上那个名为“落鹰坳”的细小标注,沉默良久。那里地势险要,确是设伏的绝佳场所。
“俺知道可能是陷阱。”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锐利,“但俺更想知道,他们如此大费周章,想钓的,到底是什么鱼?仅仅是为了吃掉俺一支偏师?还是那‘货’与‘交接’,确有其事?”
他目光扫过众人:“白莲教妖人潜藏暗处,与元廷勾连,始终是心腹之患。此番他们主动露出行迹,虽是险局,却也是将其揪出来的机会!”
“主公之意是…”刘伯温若有所思。
“将计就计!”朱元璋一拳砸在地图上,“他不是想俺派人去吗?俺就派!但去的,不是鱼,是捕鱼的网!”
(承)
一个大胆的计划迅速成形。
由徐达挑选五百最精锐的骑兵,皆换乘快马,轻装简从,提前一日秘密出城,绕远路迂回至落鹰坳附近山林中潜伏。
另派一支两百人的队伍,伪装成主力,于约定时间大张旗鼓前往落鹰坳,吸引对方注意,作为明面上的“诱饵”。
刘伯温则设法与山区内那些有交易往来的寨子取得联系,许以重利,请他们派出熟悉地形的猎户山民,暗中监视落鹰坳周边动静,提供预警。
而我,则被严令留在城中。这种危险的行动,朱元璋绝不会允许我参与。我只能揪着心,等待着消息。
三日后,酉时将至。
落鹰坳内,暮色渐浓,林鸟归巢。那支两百人的明军“诱饵”部队,如期出现在了坳口,打着火把,故作谨慎地向内探索。
果然,不出所料!
四周山林中,骤然响起尖锐的呼哨声!无数黑影从密林中杀出,箭矢如雨点般射向明军队列!看其装束打扮,并非正规元军,多是江湖草莽或土匪模样,但其中亦混杂着一些身手矫健、出手狠辣之辈,想必就是白莲教精锐!
“中计了!有埋伏!快撤!”明军带队军官按照计划,高声呼喊,队伍故作慌乱,向后撤退。
伏兵见状,岂容到嘴的鸭子飞走?立刻呼啸着从三面压上,试图将这支明军彻底围歼在坳内。
(转)
就在伏兵注意力完全被“诱饵”吸引,阵型前压之时,真正的杀招动了!
徐达率领的五百精锐骑兵,如同鬼魅般从伏兵侧后方的山林中猛然杀出!铁蹄践踏大地,发出沉闷的雷鸣!他们没有呐喊,只有冰冷的刀锋在暮色中闪烁寒光!
“杀!”
徐达一马当先,长枪如龙,瞬间将一名还在指挥手下追击的白莲教小头目挑于马下!
伏兵瞬间大乱!他们完全没料到身后会突然杀出一支如此精锐的生力军!阵型被拦腰截断,首尾不能相顾!
那支原本“溃逃”的两百明军,也立刻转身,结阵反击!
落鹰坳内,杀声震天!原本的猎人与猎物的角色,瞬间颠倒!
徐达带来的都是百战老兵,又是养精蓄锐的骑兵,冲击力极强。而伏兵虽人数可能稍多,但多为乌合之众,遭遇突袭后顷刻间便陷入各自为战的混乱境地。那些白莲教精锐试图稳住阵脚,但在骑兵的反复冲杀下,也难以组织起有效抵抗。
战斗几乎呈现一边倒的态势。不到半个时辰,伏兵便死伤惨重,余者四散溃逃入山林。
(合)
徐达下令停止追击,清理战场。此战,击溃敌军近千人,斩杀甚众,俘获数十人,其中果然有几名身份特殊的白莲教头目。而我军损失轻微。
更重要的是,在搜查战场时,于一处隐蔽的石缝中,发现了少量未来得及运走的物资——正是那种掺有褐色药粉的粮食!此外,还找到了一些白莲教的经卷、符印以及…一本看似普通的《百家姓》。
“主公,密码本!”刘伯温拿到那本《百家姓》时,眼中精光一闪。结合之前缴获的密码绢帛,或许有望破解白莲教的通讯。
然而,当徐达审问俘虏,问及“货”与“交接”的具体内容时,那些白莲教头目却面露茫然,只说是接到指令,在此设伏擒杀明军重要人物,并无什么货物交接。
朱元璋看着缴获的物资和密码本,又听了徐达的汇报,眉头再次锁紧。
“如此看来,那汉字密信,确是诱饵无疑。但用密码信这般隐秘的方式传递一个诱饵信息…似乎又有些小题大做。”刘伯温沉吟道,“除非…那密码信真正要传递的内容,并非关于此次伏击。而落鹰坳,或许本身就有别的意义…”
就在这时,一名参与行动的山区猎户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将军!小的们在追击溃兵时,在落鹰坳往西更深的山里,发现了一条极其隐蔽的小路,路上有新鲜的车辙印和马蹄印,似乎有不少重物刚刚经过不久!看方向…像是往大山深处去了!”
车辙印?马蹄印?重物?
所有人的心猛地一跳。
难道真正的“货”和“交接”,根本不在落鹰坳,而是利用落鹰坳的伏击吸引所有注意,暗度陈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