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尖锐刺耳的笛声,如同跗骨之蛆,穿透林间的嘈杂,持续不断地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也仿佛在撩拨着这片原始森林深处最原始的野性。
沉重的奔跑声、躯体摩擦灌木的哗啦声、以及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野兽低吼和咆哮,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汹涌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整片森林仿佛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正在收紧的捕兽夹!
“结阵!紧靠岩石!长枪手顶到最外面!刀盾手补隙!弓箭手——有多少算多少,给老子瞄准了射!”朱元璋声嘶力竭地大吼,试图用最大的声音压过内心的惊悸。他紧握着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驱使野兽?他不信什么妖法,但他相信这些白莲教的杂碎绝对有某种利用野兽的阴毒手段!或许是利用了某种特殊的气味?或者是模仿了野兽的叫声引来了它们?
徐达、汤和等将领赤红着眼睛,拼命收拢惊惶的残兵,在巨岩下组成了一个背靠岩石的简陋半圆阵。长矛如林般颤抖着指向外围,幸存的寥寥数名弓箭手手指哆嗦着搭上箭矢,对准那黑暗深处晃动的憧憧鬼影。
朱标被母亲和刘伯温死死护在阵心,小脸煞白,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蹦出嗓子眼。他能闻到风中带来的浓重野兽腥膻气,能听到那令人牙酸的磨爪声和喘息声。这不是游戏,不是电影,这是真实的、即将到来的血腥吞噬!
(承)
第一道黑影带着腥风从左侧灌木中猛扑出来!
那是一只体型远超寻常、瘦骨嶙峋却异常矫健的饿狼!它的眼睛并非泛着红光,而是布满血丝,透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饥饿!它似乎完全忽略了那些明晃晃的枪尖,直扑最外围一名年轻士兵的咽喉!
“刺!”徐达怒吼!
三四杆长矛同时攒刺而出!锋利的矛尖瞬间刺入饿狼的胸腹!那饿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巨大的冲击力却带着它和长矛一起,撞得那名年轻士兵踉跄后退,阵型出现了一丝松动!
紧接着,更多的野兽从黑暗中涌现!
并非想象中的虎豹熊罴大军,更多的是被异常声响和某种未知因素(或许是笛声模拟的某种信号,或许是撒播的吸引剂)惊扰、驱赶而来的林间常见兽类:龇着獠牙、眼睛发红、暴躁不安的野猪,低着头疯狂冲撞;受惊的獐鹿慌不择路,反而冲乱了阵脚;毒蛇从落叶和石缝中游出,试图寻找温暖的血液;甚至还有猞猁等中型猛兽在林木间穿梭,寻找偷袭的机会;天空中也盘旋着被地面混乱吸引而来的兀鹫和大型猛禽!
这更像是一场被精心引导和放大后的森林兽群暴动!而非神话中的驱兽之法!
“放箭!瞄准大的!”汤和的声音已经嘶哑。
稀稀拉拉的箭矢飞出,命中率低得可怜。一头冲撞的野猪被射中肩胛,更加疯狂地嚎叫着乱撞;一只猞猁被惊走,但更多的野兽填补了空缺。
枪阵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野兽们似乎被某种持续存在的刺激(笛声、血腥味)逼得发了狂,前仆后继地冲击!士兵们拼命抵住长矛,手臂被震得酸麻剧痛,虎口迸裂!阵型被冲击得不断向岩石挤压。
惨叫声此起彼伏!有士兵被野猪獠牙挑开了肚腹;有士兵被毒蛇咬中脚踝,瞬间面色发黑倒地;更有士兵被从树上扑下的猞猁抓瞎了眼睛!防线摇摇欲坠!
(转)
朱标看着这血腥残酷的景象,闻着那浓重的血腥和野兽腥臊混合的恶臭,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强迫自己冷静!野兽怕什么?它们最本能害怕什么?!
火!高温和火焰是几乎所有野兽刻在基因里的恐惧!
“火!爹!用火!烧!烧起一道火墙挡住它们!”求生的本能让他再次尖叫起来,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朱元璋此刻也想到了火!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有效的办法!
“火把!所有能烧的东西!点起来!扔出去!快!”朱元璋赤红着眼睛,如同困兽般怒吼。
士兵们立刻将之前收集的、尚未用完的驱蚊艾草等易燃物捆在一起,点燃后奋力朝兽群扔去!还有人将身上破烂的衣物、甚至解下的包袱皮点燃投出!
然而,效果甚微。森林地面潮湿,落叶含水分,零星的火把很快就被野兽踩灭或因燃料不足而自行熄灭。兽群的冲击丝毫未减!
“不行!火太小了!烧不起来!需要能持续烧的东西!”徐达格开一头疯狼,焦急地大喊。他的战袍已被撕破,手臂上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需要燃料!大量的、能持续燃烧的燃料!
朱标急得眼睛都快冒火了,目光疯狂地四处扫视。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那些最初被杀死、散落在地的白莲教刺客尸体上,以及他们身上穿着的、那些看起来颇为厚实、可能还浸染了汗渍和油脂的衣物上……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亵渎的念头,在极度的恐惧和求生欲下迸发出来!
“尸体!用那些敌人的尸体!还有他们的衣服!堆起来!还有…还有之前搜到的猛火油!倒上去!”他的声音尖锐而急促,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用尸体和衣物作为燃料?!还要加上那危险的猛火油?!
这个提议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和寒意!这…
但朱元璋只是瞳孔一缩,几乎没有犹豫!生死关头,活下去才是唯一的道理!慈不掌兵!
“照做!快!把那些贼人的尸首都拖过来!衣服扒下来!油呢?!把油都给老子泼上去!”朱元璋的怒吼带着铁血般的决绝!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忍着恶心和恐惧,将那些白莲教死士的尸首拖拽过来,将他们身上的衣物尽数扒下,混合着周围能收集到的枯枝断木,在枪阵前方堆起了一道简陋的“隔离带”!并将剩下的所有猛火油膏全都泼洒了上去!
(合)
“点火!”朱元璋一声令下,如同惊雷!
几支火把扔了过去!
“轰——!!!”
浸满了猛火油的衣物、尸体和木材瞬间被点燃,腾起一道一丈多高、夹杂着黑烟和难以形容气味的炽热火墙!恐怖的热浪扑面而来,将扑在最前面的几只野兽的毛发烧得焦糊!
火焰!如此猛烈、如此突然的火焰!
野兽对于火焰的本能恐惧终于被彻底激发、压倒了一切外界的刺激!冲在最前面的野兽发出惊恐万分的凄厉嚎叫,人立而起,疯狂地向后倒退,撞翻了后续的同伴。兽群陷入了一片巨大的混乱!惊恐的咆哮和互相踩踏取代了疯狂的攻击。
天空中的猛禽也尖啸着拉高了飞行高度,不敢再轻易俯冲。
这道用敌人尸骨和猛火油构筑的火墙,终于成功地暂时阻挡住了疯狂的兽潮!
朱元璋部众人看着那道燃烧着、散发着复杂气味的死亡屏障,都有一种虚脱般的庆幸。许多人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大口喘息,仿佛刚从水底挣扎出来。
朱元璋也是心有余悸,后背冰凉。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却眼神执拗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这小子…关键时刻的狠劲和果决…
然而,那尖锐的笛声并未停止,反而变得更加急促,吹笛者似乎因兽潮被阻而陷入了焦躁。那些野兽虽然不敢冲击火墙,却依旧焦躁地在火墙外徘徊低吼,并未散去。
更现实的问题是,这道临时堆砌的火墙,燃烧得极其猛烈,但能持续多久?燃料终将烧尽。
“咳咳…”刘伯温被浓烟呛得咳嗽,面色凝重,“主公,火墙虽暂阻兽群,然非长久之计。笛声不息,兽群不散。需得想法子…”
他的话还未说完,异变再生!
火墙中一具燃烧的刺客尸体,因衣物烧尽,身上某个金属物件“当啷”一声掉落出来,滚到朱元璋脚边。那是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奇特的金属圆盘,上面刻满了难以理解的诡异花纹。此刻被烈火灼烧,竟隐隐散发出高温物体特有的暗红色光泽!
几乎同时,森林深处那尖锐的笛声,猛地拔高了一个调门,充满了惊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急切?
那暗红色的金属圆盘滚落在地, 散发着高热. 森林深处的笛声变得异常尖锐急促, 仿佛吹笛者看到了什么极其意外且迫切想要得到的东西! 紧接着, 一道不同于之前所有刺客的、更加迅捷沉稳的黑影, 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远处一棵大树的阴影里, 并未立刻攻击, 而是用一种极其专注、甚至带着一丝狂热的目光, 死死地盯住了地上那块仍在散发着高温的金属圆盘! 此人并未蒙面, 面容精悍, 眼神锐利如鹰, 赫然正是那个假扮傅友德的头目! 他竟然一直潜藏在附近! 他的目标, 似乎从一开始, 就不仅仅是朱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