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四年八月初六，护国府议事厅
钱守道推了推眼镜，把手中的账本翻到最后一页。
护国公，从四月到八月，这四个月的数据都在这里了。他的声音很平静，但眼中掩饰不住的兴奋。
卢象升示意他继续。
先说人口。钱守道说，四月底，护国府人口七万二千。现在八月初，人口八万五千。增长一万三千人，增长率18%。
但人均耕地，从0.69亩降到0.65亩。人口增长速度，超过了耕地开垦速度。
杨国柱皱眉：人越来越多，地却不够，这不是好事啊。
确实是个问题。卢象升点头，继续说。
耕地。钱守道翻了一页，四月五万亩，现在五万五千亩。新开荒五千亩。但这已经是极限了，太行山区能开垦的平地基本都开了。
除非去更远的地方，或者往山上开梯田。但那成本太高，不划算。
军队。钱守道的语气变得沉重，四月两万人，太原战役损失三千四百人，现在只有一万六千六百人。
新兵还没招募，所以兵力是下降的。
程文炳说：护国公，属下建议尽快招募新兵，补足两万的编制。
嗯，这个某心里有数。卢象升说，先把数据说完。
学堂。钱守道继续，四月十五所，现在二十所。学生从一千人增加到一千五百人。其中女学生从一百二十人增加到两百人。
月税收。他的眼睛亮了，四月九千两，现在一万五千两！增长67%！
这主要得益于三大产业：盐、糖、铁。
盐场每月产精盐五十万斤，利润一千五百两。
制糖作坊每月产糖五千斤，利润现在还不多，约三百两，但秋收后种植甜菜，明年产量会大幅提高。
铁厂每月产铁八万斤，主要自用，对外销售部分利润约五百两。
再加上纺织、陶器等其他产业，以及商税，月收入达到一万五千两。
月支出呢？诸葛青云问。
两万两。钱守道说，军饷一万两，行政开支三千两，工坊运营成本四千两，学堂、医馆等民生开支三千两。
也就是说，每月亏损五千两？杨国柱皱眉。
不，现在不亏了。钱守道笑了，盐、糖、铁三大产业起来后，每月能提供约两千三百两的纯利润。加上原有的收入，基本能收支平衡，略有盈余。
每月结余约两千两。
众人都松了口气。
从入不敷出，到收支平衡，这是巨大的进步。
卢象升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
地图上，太行山区的护国府辖地用红线标出，面积不大，但很扎实。
四个月。他转身看着众人，从四月到八月，四个月时间。
人口增长18%，税收增长67%，三大产业从无到有。
成绩确实不错。
他的语气一转，某要给大家泼泼冷水。
众人都看向他。
第一，人口问题。卢象升说，人越来越多，但地不够。人均耕地在下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将来可能会有粮食危机。
秋收后，咱们必须严格控制人口增长。不能再无限制地接收难民了。
钱守道点头：护国公说得对。咱们的承载能力是有限的。
第二，军队问题。卢象升继续，太原战役损失三千四百人，到现在还没补充。兵力只有一万六千六，不足两万。
而且新兵需要训练，至少三个月才能形成战斗力。
若这期间清军或者李自成打过来，咱们很被动。
程文炳说：属下会尽快招募新兵。
第三，财政问题。卢象升说，虽然现在收支平衡了，但每月只结余两千两。这点钱，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
若遇到战争，或者天灾，立刻就捉襟见肘。
所以，必须继续增加收入，建立财政储备。
胡志远点头：属下明白。
第四，人才问题。卢象升说，咱们现在有八万五千人，但能用的官员、教师、医生、技术人员，加起来不到三百人。
这个比例太低了。
必须加快人才培养。实学学堂要尽快建起来，军官学校也要开办。
赵文华说：护国公放心，属下会努力。
第五，外部威胁。卢象升的语气变得严肃，清军在太原，李自成在河南，朝廷在京师。三方势力，随时可能动手。
咱们现在有三个月的喘息时间，必须抓紧。
秋收、练兵、储粮、造械，一样都不能松懈。
众人齐声道：遵命！
卢象升又说：但某也不想只说问题。成绩是实实在在的。
四个月，护国府的根基确实牢固了很多。
盐、糖、铁三大产业，不仅带来了收入，也为百姓提供了便宜的生活必需品。
学堂培养了一批人才，将来都是护国府的栋梁。
医疗体系在完善，百姓看病越来越方便。
这些，都是实打实的成就。
所以，大家辛苦了。
众人心中一暖。
护国公这个人，该严格时严格，该认可时也不吝赞美。
八月初七，护国府卫生司
刘婆子正在给一个产妇接生。
这是她今天接的第三个，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但看到母子平安，她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刘司长，外面有人找您。一个小护士跑进来。
谁啊？刘婆子洗着手。
翠儿。
哦，让她进来。
翠儿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药箱。
这四个月，她跟着刘婆子学医，进步很快。已经能独立处理一些常见病症了。
刘奶奶，翠儿说，南街的李大娘发烧了，我去看了，是风寒。给她开了药，应该没事。
刘婆子满意地点头，你现在越来越能干了。
都是您教得好。翠儿笑道。
对了，刘婆子说，护国公找你，让你去议事厅。
找我？翠儿一愣，为什么？
不知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翠儿带着疑惑，来到议事厅。
卢象升正在和几个官员说话，看到她，挥手让其他人退下。
翠儿，过来。
翠儿走过去，有点紧张：先生，您找我？
卢象升看着她，某听刘婆子说，你这几个月学医很努力，已经能独立看病了。
还不太行，很多病我还看不了。翠儿老实说。
没关系，慢慢来。卢象升说，但某觉得，你已经可以承担更多责任了。
某决定，任命你为卫生司副司长。
翠儿瞪大了眼睛，副……副司长？
卢象升说，主要负责赤脚医生的培训和管理。现在护国府有八十个赤脚医生，分散在各村，需要有人统一管理和培训。
某觉得你可以。
翠儿的脸涨得通红：可是……可是我才十四岁……
年龄不是问题。卢象升说，某看的是能力。你有能力，就能担责任。
而且，某也不是让你一个人干。刘婆子还是司长，她会帮你。
翠儿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跪下：翠儿谢护国公信任！定不负所托！
起来吧。卢象升扶起她，记住，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你管着八十个赤脚医生，就要对他们负责，也要对百姓负责。
走出议事厅，翠儿的心还在狂跳。
副司长。
她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居然当上了副司长。
在护国府之外的世界，这是不可能的。
但在这里，一切皆有可能。
八月初八，议事厅
护国公！我做出来了！
李小宝兴冲冲地跑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大卷轴。
卢象升正在批阅公文，抬头看到他，笑了：做出来什么了？
地图！护国府的详细地图！李小宝把卷轴摊开在桌上。
这是一幅精美的地图，长约五尺，宽约三尺。
地图上，太行山的每座山、每条河、每个村，都清清楚楚地标注出来了。
山用绿色表示，河流用蓝色，村庄用红点，道路用黄线。
还标注了各种资源：铁矿、煤矿、盐池、林场、耕地……
甚至连地势高低都用不同的线条表示出来，让人一目了然。
卢象升仔细看着地图，越看越惊讶。
小宝，这是你画的？
是我和测绘小组一起画的。李小宝说，我们花了两个月，走遍了护国府的每个角落，测量距离，记录地形。
然后我根据记录，画成了这幅地图。
卢象升拍案叫绝，这幅地图，价值千金！
有了它，咱们对护国府的了解，能提高一大截。
将来打仗，行军，开发资源，都用得上。
他转头对钱守道说：把这幅地图收好，做三份备份。原件放在密室，备份分别给军务、民政、工部。
遵命！
李小宝听到护国公的夸奖，激动得脸都红了。
小宝，卢象升说，你才八岁，就有这样的成就，将来必成大器。
某现在正式收你为学生。以后你跟着某学，某会把某会的都教给你。
李小宝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学生拜见先生！
卢象升扶起他，眼中满是欣慰。
翠儿，李小宝，这些新生代，是护国府的未来。
只要他们成长起来，护国府就有希望。
八月十五日，中秋节，护国府广场
今天是中秋节，也是卢象升和王婉清订婚的日子。
广场上搭起了台子，挂着红绸。
虽然订婚仪式已经在几天前私下举行了，但今天是公开庆祝的日子。
百姓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把广场挤得水泄不通。
八万五千人，来了至少两万。
卢象升和王婉清站在台上，接受百姓的祝福。
护国公好！
王姑娘好！
祝护国公和王姑娘百年好合！
掌声、欢呼声、祝福声，此起彼伏。
老张头作为百姓代表，走上台，递给卢象升一个红布包。
护国公，这是咱们青石村老少爷们凑的，一点心意，您收着。
卢象升打开一看，是一些铜钱，约有三四千文。
他的眼眶湿润了。
这些百姓，自己都不富裕，却还要给他凑份子钱。
老张叔，这钱某不能收。卢象升把红布包还给他。
哎，这怎么行！老张头急了，咱们的心意您得收啊！
某的心意您也得收。卢象升笑道，这样吧，今天某做东，请大家吃饭。
这钱，就算是您替咱们付饭钱了。
老张头这才笑了：那行！
广场上，早就摆好了三十桌酒席。
虽然不算丰盛，但每桌都有四个菜：炖肉、炒菜、豆腐、馒头。
在这个年代，普通百姓能吃上这样的饭，已经算不错了。
卢象升端着酒杯，一桌一桌地敬酒。
感谢诸位乡亲，一直支持护国府。他的声音洪亮，某卢象升，没什么本事，就是想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有地种，有饭吃，有病能看，孩子能上学。
这是某的承诺。
也请大家相信某，某一定会做到。
百姓们举起碗：相信护国公！
护国公万岁！
护国府万岁！
卢象升走到一桌士兵面前。
这桌坐的都是太原战役的幸存者，有的身上还带着伤。
兄弟们。卢象升的声音低沉，太原战役，某对不起你们。
那些死去的兄弟，某也对不起他们。
但某保证，他们的牺牲不会白费。
某会让护国府更强大，强大到，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失败。
一个士兵站起来，眼眶通红：护国公，俺们不怪您！俺们跟着您，是因为您是真正为咱们百姓着想的！
俺们愿意为您，为护国府，战死沙场！
其他士兵也站起来：愿意！
卢象升举起酒杯：好！某敬你们！
一饮而尽。
晚上，城墙上
酒席散了，百姓们陆续离开。
卢象升和王婉清站在城墙上，望着远方的群山。
婉清，卢象升说，你后悔吗？
护国公都问过一次了。王婉清笑道，我的答案还是一样：不后悔。
今天看到百姓们，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我觉得，能参与这样的事业，是我的幸运。
外面的世界，女子只能待在内宅。但这里，女子可以做事，可以有价值。
这是我想要的生活。
卢象升握住她的手：某会保护你的。
我不需要保护。王婉清说，我要和你并肩战斗。
护国府是咱们的家，我也要为这个家出力。
卢象升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
他轻声说，咱们一起。
月亮升起来了，又大又圆，洒下银色的光辉。
护国府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宁静祥和。
深夜，卢象升的书房
卢象升在日记里写道：
崇祯十四年八月十五日，中秋节。某与婉清订婚，百姓同庆。
四个月来，护国府从危机四伏，到根基渐固。
人口八万五，税收月入一万五，三大产业起步，学堂医馆完善。
这些成绩，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但某不敢骄傲。
粮食问题、军队问题、财政问题、人才问题，都还没有完全解决。
外部威胁更是如影随形。
清军、李自成、朝廷，三把刀悬在头上。
但某有信心。
护国府的根基已经扎下了。
盐、糖、铁，这三大产业，就是根。
学堂、医馆、工坊，这些制度，就是根。
能干事、敢担责的人才，就是根。
有了这些根，护国府就不会倒。
接下来三个月，秋收是重中之重。
必须确保丰收，确保粮食储备达到十万石以上。
只有粮食够了，才能过冬，才能应对明年的挑战。
某有预感，明年会更艰难。
但某不怕。
只要护国府的百姓还信任某，只要还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跟着某，某就有信心，带着护国府走下去。
走向某们共同的理想。
一个人人平等、人人有尊严、人人能吃饱穿暖读书的世界。
他放下笔，吹灭了灯。
同一时刻，京师紫禁城
崇祯皇帝还没睡。
他坐在龙椅上，看着杨嗣昌递上来的密报。
卢象升订婚了？他冷笑，还有心思娶妻？看来日子过得很滋润啊。
陛下，杨嗣昌说，据锦衣卫密报，护国府这几个月发展很快。人口增加，税收增加，还开发了盐、糖、铁三大产业。
崇祯冷哼一声，私制盐，这是死罪！
可惜，他又叹气，现在朕拿他没办法。清军在北，李自成在西，朕分身乏术。
而且，杨嗣昌说，卢象升这次和王家联姻，王家在山西势力很大，有钱有粮。若是强行对付卢象升，恐怕会把王家也推到他那边。
崇祯沉默了。
良久，他说：那就等。等清军退，等李自成平定，朕再收拾他。
朕不杀他，誓不为君！
同一时刻，河南开封
李自成在营帐里看着地图。
闯王，牛金星说，据探报，卢象升订婚了。而且护国府这几个月发展得不错。
李自成放下酒杯，怎么个不错法？
人口增加，产业发展，民心稳固。牛金星说，而且他们还开发了制盐、制糖、冶铁的新技术，产量质量都大幅提高。
李自成沉思片刻：这个卢象升，确实不简单。
某本以为他只会打仗，没想到治理地方也有一套。
闯王，咱们要不要……牛金星做了个手势。
不急。李自成摇头，现在咱们的主要任务是拿下河南全境。山西的事，以后再说。
而且，他笑了，卢象升那小子，和朝廷、清军都是敌人。让他们先斗，咱们看戏。
高明。牛金星点头。
同一时刻，太原城
清军大营里，博木博果尔正在喝酒。
将军，一个副将说，据探子回报，护国府最近发展得很快。而且他们的冶铁技术有了突破，武器质量大幅提高。
是吗？博木博果尔放下酒碗，看来这个卢象升，有点本事。
将军，咱们要不要趁现在他们刚经历大败，再打一次？
不行。博木博果尔摇头，阿济格贝勒有令，今年不再南下。咱们的任务是守住太原，等明年开春再说。
而且，他冷笑，护国府现在兵力不足，正在休整。咱们也需要休整。
等明年，咱们养精蓄锐，一举灭了他们！
八月十六日，清晨，护国府城墙
卢象升站在城墙上，望着东方渐渐升起的太阳。
新的一天开始了。
秋收还有一个月。
冬天还有三个月。
下一轮的挑战，也许在明年春天。
但至少现在，护国府站稳了脚跟。
根基已固。
接下来，就是枝叶繁茂，开花结果。
护国公，诸葛青云走过来，该去主持早会了。
卢象升转身，大步向议事厅走去。
阳光洒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影子坚定，不曾动摇。
就像护国府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