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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读书 >  人药志 >   第20章 拾伍血晶

冰冷刺骨的沼泽粘液如同亿万条滑腻的毒蛇,紧贴着苏寂残破的躯体。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浓烈的尸臭和深入骨髓的阴寒,肺部如同塞满了浸透冰水的棉絮,每一次扩张都带来撕裂般的灼痛和窒息感。左臂魔臂无力地垂落在粘稠的泥沼中,覆盖其上的暗红晶簇失去了所有光泽,如同蒙尘的废铁。嵌入血肉的碎片传来阵阵虚弱到极点的哀鸣,仿佛重伤垂死的野兽,在骸骨巨树那霸道纯粹的吞噬之力下,它引以为傲的掠夺本能被彻底碾碎,只余下冰冷的恐惧和本源受损的剧痛。

意识在冰冷的虚脱和剧痛的余波中沉浮。视野边缘依旧残留着磷火根须抽离时的惨白残影,以及那些此起彼伏、如同垂死萤火般闪烁又迅速熄灭的编号印记——“肆拾柒”、“叁拾肆”、“贰拾壹”…它们如同最后的死亡标记,在惨白磷光下无声地宣告着药材的归宿:被这骸骨深渊的根系,当作最底层的养料汲取殆尽。

绝望如同蚀骨的冰水,试图再次淹没残存的意识。

**“核心…受损…虚弱…需…补充…”** 碎片意志的低语如同风中残烛,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对能量的极度渴求。它指向苏寂身体深处那被强行撕裂、又被骸骨巨树死气侵蚀的灵魂创伤,以及自身那濒临枯竭的本源。

补充?拿什么补充?这片死亡沼泽,只有无尽的骸骨、粘稠的尸沼和那择人而噬的恐怖骨树!

就在这时!

苏寂涣散、被磷火映得一片惨白的视线余光,极其模糊地捕捉到——距离他瘫倒位置不足三米远,一块半埋于粘稠泥沼中的巨大肋骨残骸旁,浑浊的深褐色水面上,漂浮着一小片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块般的污迹。

那污迹并不起眼,混杂在腐烂的泡沫和骸骨碎屑中。但就在苏寂目光扫过的瞬间,那片污迹中心,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一个扭曲的、暗红色的印记——“拾伍”!

是李倩!那个试图阻止众人跳渊、最后被裹挟坠落的女生!她的编号印记!

印记闪烁得极其微弱,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但在这片充斥着灰败与惨白的死亡沼泽中,那一点微弱的暗红,却如同黑夜中的火星,瞬间刺痛了苏寂濒临麻木的神经!

更让苏寂瞳孔骤然收缩的是——在那闪烁的“拾伍”印记旁边,浑浊的泥水之下,隐约可见一颗鸽子蛋大小、呈现出不规则多面体、表面覆盖着一层粘稠泥浆和绿苔、却依旧顽强透出丝丝缕缕暗红光泽的…晶体!

血晶?!李倩被骸骨巨树吞噬后残留的…生命烙印结晶?!

**“晶…源…纯净…烙印…吞噬…修复!”** 碎片意志如同嗅到血腥的饿狼,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充满贪婪与求生欲的尖啸!那虚弱的哀鸣被彻底压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疯狂的本能驱动!左臂魔臂上黯淡的晶簇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抵抗性的幽光!血纹疯狂搏动!

机会!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苏寂的求生意志被这近在咫尺的“饵食”彻底点燃!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混合着血沫和泥浆的、野兽般的低吼!残存的所有力量瞬间灌注于四肢百骸!覆盖晶簇的左臂不再试图抬起,而是如同濒死毒蛇的最后一击,猛地向前一探!五指张开,带着冰冷的决绝,狠狠抓向那片漂浮着“拾伍”印记的污迹和其下的暗红晶体!

动作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伤痛,尤其是左臂魔臂与碎片连接处,如同被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但他毫不在意!眼中只剩下那颗在泥浆下透出微光的血晶!

手指瞬间没入冰冷滑腻、如同尸油般的沼泽粘液中!刺骨的阴寒和强烈的腐蚀感顺着指尖疯狂蔓延!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但他不管不顾!五指如同钢钩,狠狠扣住了那颗被泥浆包裹的、坚硬而冰冷的晶体!

抓住了!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晶体的瞬间!

异变陡生!

“哗啦——!”

距离他不足十米远的一片粘稠水面上,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起来!如同沸腾的泥浆!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纯粹的死亡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只见一株扎根于一头庞大如小山般的、形似巨龟骸骨背甲上的骨树,虬结的骨干深处磷火骤然炽亮!树冠上无数尖锐的骨刺如同感应到了纯净“药材”烙印的波动,瞬间锁定了苏寂和他手中那颗刚刚抓住的“拾伍”血晶!

一条比之前更加粗壮、更加凝练、由纯粹惨白磷火构成的根须,如同从地狱探出的死神之矛,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和绝对剥夺的意志,无视了粘稠的沼泽水体,瞬间破开泥浪,朝着苏寂抓握血晶的右手,狠狠刺来!速度比之前更快!威势更凶!

**“高等…吞噬…锁定…危险!”** 碎片意志发出绝望的尖啸!它太虚弱了,根本无法再对抗另一条完整的磷火根须!

躲不开!挡不住!放弃血晶?那是唯一的生机!不放弃?下一秒就会被这恐怖的根须连人带晶一同洞穿、吞噬!

生死抉择,只在瞬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嗡——”

一种低沉、悠远、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粘稠的死亡沼泽,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活物的灵魂深处!

这号角声并非哀嚎,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心神不宁的韵律,如同某种古老仪式的开端!

那株正欲发动致命攻击的骸骨巨树,动作猛地一僵!虬结骨干深处炽亮的惨白磷火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压制,骤然黯淡下去!那条激射向苏寂的磷火根须也在距离他右手不足半尺的地方硬生生顿住!尖端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恐惧、在犹豫、在…臣服?

不仅仅是这一株!整个无边无际的蚀骨沼中,所有燃烧着磷火的骸骨巨树,都仿佛被这诡异的号角声所震慑!它们树干深处流淌的磷火光芒瞬间变得摇曳不定,树冠上狰狞的骨刺微微低垂,那些飘荡的惨白“树叶”也停止了摆动。亿万亡魂的哀嚎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变得低沉、压抑,充满了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为苏寂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他没有丝毫犹豫!趁着那恐怖的磷火根须被号角声震慑、僵直在原地的瞬间,他抓住血晶的右手猛地发力!五指如同铁钳,硬生生将那颗粘滑冰冷的晶体从泥浆中拽了出来!同时覆盖晶簇的左臂魔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狠狠向后一撑!

“哗啦!”

身体在粘稠的泥沼中向后滑出数米,拉开了与那僵直的磷火根须的距离!

他背靠在一块半沉半浮、巨大而腐朽的肋骨骸骨上,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右手死死攥着那颗刚刚夺来的“拾伍”血晶,冰冷的晶体表面沾满粘稠的泥浆和深绿色的苔藓,但内部那暗红的光芒却透过污秽顽强地透射出来,散发出一种纯净而诱人的生命烙印气息。

左臂魔臂上的晶簇因刚才的爆发而发出细微的碎裂声,碎片意志传来痛苦的反噬哀鸣,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极致的贪婪!

**“快…吞噬…修复…力量!”** 它疯狂地尖啸着,催促着苏寂立刻吸收这救命的“饵食”!

苏寂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手中那颗散发着微弱红光的晶体。李倩…“拾伍”…最后残留的生命精华…活下去的资本…

没有时间思考那诡异的号角声意味着什么!没有时间恐惧那随时可能再次袭来的磷火根须!他需要力量!立刻!马上!

他猛地张开嘴,不顾晶体表面沾染的污秽泥浆和浓烈的尸臭,如同最原始的野兽,狠狠将那颗鸽子蛋大小的“拾伍”血晶塞入口中!

“咕咚!”

坚硬的晶体卡在喉咙,带来强烈的窒息感和异物感!他强行吞咽,喉结剧烈滚动,晶体摩擦着脆弱的食道,带来火辣辣的剧痛!

“呃…嗬…”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额头上青筋暴起。

但下一秒!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和而磅礴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雪水,猛地从咽下的血晶中爆发开来!这暖流不同于之前吞噬李强、赵振甚至熔岩核心带来的狂暴、混乱或毁灭!它纯净、温和、带着一种抚慰灵魂创伤的生命本源力量!如同最精纯的甘露,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呃啊——!”

苏寂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混合着剧痛与极致舒爽的呻吟!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股纯净的生命本源能量所过之处,被骸骨巨树死气侵蚀、撕裂的灵魂如同干涸龟裂的大地迎来了甘霖,被强行抚平、滋养!被赵振腐毒污染、被熔岩核心能量灼伤的经络和内脏,在这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冲刷下,如同被无形的巧手修复、加固!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和剧痛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

更神奇的是,这股能量似乎与他体内残存的“药材”烙印产生着微妙的共鸣!它并未被碎片疯狂掠夺,反而主动地、温和地融入他的血肉灵魂,修补着他作为“人药”被强行撕裂的生命本源!同时,也有一小部分精纯的能量,如同涓涓细流,主动汇入左臂魔臂深处那块受损的碎片之中,滋润着它枯竭的本源!

**“纯净…烙印…本源…修复…满足…”** 碎片意志发出近乎呻吟的满足低语,那疯狂贪婪的嘶啸被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取代。魔臂上黯淡的晶簇重新泛起一层温润的暗红光泽,表面的细微裂痕在纯净能量的滋养下缓缓弥合。血纹的搏动变得平缓而有力。

力量!前所未有的充盈力量感!不仅仅是肉体的修复和强化,更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更加圆融、更加契合的活力,正在苏寂残破的躯壳内复苏!仿佛他这块被强行异化的“残次品”,正在被最纯净的“药材”精华反哺、修复!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精光暴涨!之前被死气侵蚀的涣散和虚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沉凝、如同淬火寒铁般的锐利!

就在这时!

那低沉诡异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更加悠长!

“呜——嗡——”

伴随着号角声,蚀骨沼粘稠的水体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如同巨物破开水面的声响!

苏寂冰冷的目光瞬间穿透惨白磷光与翻滚的死气,死死锁定声音来源!

只见在距离他数百米外、一片由无数巨大肋骨交错构成的、如同白骨森林般的沼泽水域中,一艘船的轮廓,正缓缓从粘稠的深褐色泥沼之下…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来!

那根本不是寻常的船只!

船体狭长、扭曲,仿佛由某种巨大生物的脊椎骨和腐朽的黑色硬木强行糅合而成,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滑腻的深绿色苔藓和粘稠的泥浆,散发着比沼泽本身更加浓郁的腐朽气息。船身两侧没有桨,只有几根如同巨大肋骨般弯曲的、覆盖着粘液的黑色骨刺探入水中。

最令人心悸的是船首!

那里没有船首像,而是悬挂着一盏…灯笼!

灯笼的骨架由纤细的、惨白的人指骨拼接而成,蒙皮则是一种半透明的、带着暗红血管纹路的惨白皮膜,如同被剥下后精心鞣制的人皮!灯笼内部,并非烛火,而是…一团幽幽燃烧的、冰冷的、散发着浓烈怨毒和不甘气息的…暗红色魂火!

魂火的光芒透过惨白的皮膜灯笼散发出来,在粘稠的死气中投下摇曳晃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红光影。光影摇曳间,隐约可见灯笼皮膜上,一个扭曲的、由魂火勾勒出的暗红印记——

**“拾玖”**!

陈小雨?!

苏寂的心脏如同被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那艘破开尸沼、悬挂着“拾玖”魂灯的诡异黑船!

拾伍血晶入腹,本源得补。

骸骨渊中,魂灯引路,黑船浮现。

蚀骨沼深处,新的恐怖…已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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