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逸燃从医疗舱里出来时,脸色已经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虽然依旧是那副懒散中带着点嚣张的步调,但眉宇间那股见谁怼谁的戾气淡了许多,墨绿色的瞳孔里甚至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餍足。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随意地扫过休息区。
那群聚在一起的雄虫安抚师瞬间噤声,尤其是艾瑞尔,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谢逸燃嗤笑一声,根本没打算理会他们,径直朝着后勤补给区的方向走去。
负责后勤的军雌远远看到他走来,立刻绷紧了神经,站得笔直。
“阁下!您有什么需要?”
“吃的。”
谢逸燃言简意赅,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命令。
“要软的,热的,好消化的。”
他想起厄缪斯按着小腹说“很涨”时那副慵懒又微蹙着眉的样子,虽然觉得雌虫体质强悍,饿一顿也没什么。
但……谢逸燃觉得折腾了人家那么久,自己作为雄主,好好照顾“孕夫”是必须的。
后勤军雌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位阁下亲自出来是为了这个,连忙应道。
“是!立刻为您准备!我们有特制的营养流食,温度适宜,易于吸收,还有……”
“行了。”
谢逸燃打断他。
“就那个,快点。”
“是!”
后勤军雌动作迅速地取出一份封装好的温热流食,恭敬地递过去。
谢逸燃接过,看也没看,转身就走。
回去的路上,再次经过休息区。
这一次,他没有完全无视,目光在艾瑞尔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审视,而后又漠然地移开。
但仅仅是这样,也足以让艾瑞尔感到一阵难堪的压力,脸颊微微泛白。
谢逸燃才不管他们怎么想,他掂量了一下手里温热的食物,脑子里想的却是厄缪斯吃完东西后,会不会舒服一点,然后……或许能再陪他温存一会儿。
毕竟,他的“少将”刚才可是异常“配合”,让他心情颇为愉悦。
谢逸燃这么想着,嘴角再度勾起了笑意。
下一秒,霍雷肖上校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疲惫难掩,却也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颤抖。
“……谢逸燃阁下。”
谢逸燃脚步顿住,懒洋洋地侧过头,墨绿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波澜,只是看着霍雷肖快步走到他面前。
霍雷肖站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稳、更正式、更正式。
“阁下,按照规程,卡塔尼亚巨渊的勘探记录,包括所有悬浮球拍摄的影像资料,已经经过初步整理,完整上传至了帝国最高军部及皇室档案库。”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投向雄虫,忽的将右手置于左胸前,向着谢逸燃行了一个极为郑重的最高级别军礼。
“您在其中所展现的一切……您的力量,您的……壮举,尤其是在母巢核心中的……这一切,都已被忠实记录,这不仅仅是这次勘探任务的报告,这将是……虫族历史的全新篇章!”
霍雷肖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些,带着斩钉截铁的断言。
“您的功绩,阁下,您以雄虫之身,深入SSS级禁区,力挽狂澜,重创未知恐怖源头,庇护整支队伍……这前所未有的传奇,必将被帝国铭记,被整个虫族世代传颂!您的名字,必将与那些开疆拓土的英雄先辈一样,铭刻在历史的丰碑之上!”
他几乎能想象到,当这些影像和报告在帝国高层、乃至向公众有限度地披露时,将会引发何等惊天动地的震撼。
一只雄虫,做到了连最顶尖的军雌舰队都难以企及的奇迹。
这足以颠覆整个社会对雄虫的认知,重新定义力量与荣耀的边界。
“我们感谢您,感谢您的庇护,感谢您为虫族做出的贡献。”
然而,面对霍雷肖这近乎咏叹调般的宣告和眼中燃烧的憧憬,谢逸燃只是挑了挑眉,脸上连一丝一毫的激动或荣幸都欠奉。
他甚至觉得有点吵,打扰了他回去投喂厄缪斯的兴致。
“说完了?”
谢逸燃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不耐烦。
“嗯。”
他应了一声,仿佛霍雷肖刚才说的不是载入史册的荣耀,而是“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废话。
在霍雷肖错愕的目光中,谢逸燃掂了掂手里温热的流食包装,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带着他特有的、对所谓宏大叙事全然不屑的漠然。
“没事别进医疗舱。”
说完,他不再理会僵在原地的霍雷肖,转身,迈着依旧慵懒却目标明确的步伐,朝着医疗舱的方向走去。
历史?丰碑?世代传颂?
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哪有他怀里这盒吃的,和舱里那只等他回去的雌虫来得重要。
他的雌虫还饿着肚子,而且……也许也已经还真的正怀着他们的崽子。
这才是他谢逸燃此刻,唯一关心,也唯一值得他在乎的“正事”。
谢逸燃如之前一般轻轻拉开一道缝,既怕外界的虫看到里面的景象,又怕吵醒了还在休息的厄缪斯。
舱内只亮着一盏壁灯,光线柔和地笼罩着床铺。
厄缪斯果然还在睡。
雌虫整个陷在柔软的白色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和散落的发丝,呼吸均匀绵长,睡得很沉。
银色的发丝铺了满枕,衬得他侧脸线条都少了往日的冷峻。
谢逸燃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手里的营养流食被随手放在一旁。
他看着厄缪斯,墨绿色的瞳孔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深邃,里面映着雌虫毫无防备的睡颜。
然后伸出手,指尖轻轻拂开厄缪斯额前的碎发,触手一片温凉滑腻。
标记过后,厄缪斯身上还带着一股被他信息素浸染后的柔软气息,像是被阳光晒透了的冷冽晚香玉,混合着他自己的黑茶冷香,形一种独属于他的安心味道。
谢逸燃忍不住用指背蹭了蹭厄缪斯的脸颊,触感细腻,带着睡梦中的温热。
雌虫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偏了偏头,像是寻求更多触碰般,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指,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又沉沉睡去。
好乖,原来雌虫喂饱了会这么乖。
他低笑一声,俯下身,鼻尖几乎贴上厄缪斯的颈侧,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里残留着他的标记气息最为浓郁,混合着厄缪斯本身清冷的体香,仿佛一块被精心蕴养、彻底打上他烙印的暖玉。
“睡得这么熟……”
谢逸燃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和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他掀开被子一角,自己也侧身躺了上去,手臂习惯性地环住厄缪斯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厄缪斯在睡梦中顺从地偎依过来,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脑袋在他颈窝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呼吸依旧平稳。
谢逸燃感受着怀里温软的身体,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厄缪斯散落的银发,墨绿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缓缓闭上。
外面的一切喧嚣、所谓的荣耀历史,此刻都被隔绝在这小小的医疗舱之外。
只有怀中这具被他信息素滋养得柔软温暖的身体,才是真实,只有这份久违的安定,才能抚平他的心。
这一刻,谢逸燃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竟想让时间永远为此刻停留。
要是这艘航舰能永远漂泊在无边宙域。
要是格雷斯的雪一直下,天也永远不会亮。
他就和厄缪斯在永远狭小,永远幽闭的巢穴里,生生死死,缠绵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