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和吴家,算是彻底倒了。
在这福州城里,动静闹得全城皆知,公然设局围杀朝廷钦定的皇商候选人,还意图袭击锦衣卫。
这罪名,往轻了说是械斗,往重了说那就是谋反。
徐景曜直接把那晚幸存的证人往案前一放,再把那满地的尸体和还在冒烟的曹府一指,铁案如山。
福州府的抄家行动持续了整整三天。
三天后,驿馆的书房里。
贺金博看着手里那份查抄清单,手都在抖。
“乖乖……这帮人是真有钱啊。”
贺金博吞了口唾沫。
“光是曹家地窖里的现银,就有三十万两!吴家虽然现钱少点,只有二十来万,但他名下的船队、码头、还有海外没运回来的货,折算下来……起码也有八十万两!”
“再加上两家在福州城里的铺子、城外的几千亩良田……”
“景曜,咱们发财了啊!这加起来得有快两百万两了!”
徐景曜正在喝茶,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贺兄,纠正一下。”
徐景曜放下茶杯,语气平淡。
“是朝廷发财了,不是咱们。”
“这笔钱,一分一毫都不能进咱们的口袋。哪怕拿了一两,回到京城,陛下的剥皮刀就在那等着呢。”
贺金博缩了缩脖子,干笑道:“我就随口一说。那……这钱怎么处理?全运回京城?”
“运回去干嘛?路上还得派兵护送,还得防着损耗。”
徐景曜站起身,大手一挥。
“我做主了。”
“这笔钱,分成两份。”
“三成,拿出来搞以工代赈。”
“以工代赈?”贺金博一愣。
“对。”徐景曜解释道,“曹吴两家倒了,他们手底下的长工、伙计、船工,还有依附他们生存的几千户百姓,生计都会受影响。若是处理不好,这就是乱源。”
“拿这三成银子出来,修桥、铺路、疏浚河道、扩建码头。只要肯干活的,就给工钱,给饭吃。这样既能安抚民心,又能把福州的基础打好。”
“那……剩下七成呢?”
徐景曜转过身,指了指窗外马尾港的方向。
“剩下的,全部砸进造船厂!”
“林管事不是天天跟我哭穷,说买不到上好的木材,说铸造重炮的铜不够吗?”
“告诉他,钱有了!”
“让他给老子敞开了造!我要那种能装六十门火炮、能跑去把日本海都给犁一遍的战船!”
“一百多万两银子砸下去,我看连龙王爷都得给我让路!”
……
与此同时,陈府。
陈文贽躺在病榻上,左肩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
但他心里的寒意,比伤口的疼痛更甚。
“爹……”
大儿子陈良端着一碗药站在床边,脸色难看至极。
“杭州那边……回信了。”
“钱家怎么说?”陈文贽挣扎着坐起来,眼中还带着最后的希冀。
那是江浙钱家,是东南士阀的领头羊。
如果钱家肯出面说句话,或者哪怕是给点暗示,他在徐景曜面前,或许还能保留几分讨价还价的余地。
陈良低下头,不敢看父亲的眼睛。
“没怎么说。”
“他们……连信都没拆。”
“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
“说是……说是钱老爷子去普陀山礼佛了,不在家,家里没人能做主。”
“礼佛……呵呵,礼佛……”
陈文贽惨笑两声,身子一软,靠回了迎枕上。
钱家那是千年的世家,最擅长的就是趋利避害。
眼看着曹家吴家被连根拔起,眼看着徐景曜手握大军和圣旨掌控了全局,钱家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为了一个“盟友”去得罪朝廷的红人?
这就是世家。
利益面前,什么交情都是狗屁。
“爹,咱们……咱们怎么办?”陈良慌了。
“那五十万两银子……咱们还给吗?”
“给!当然要给!”
陈文贽睁开眼。
“不仅要给五十万两,还要把咱们陈家在海上的路子、人脉、海图……全都交出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陈文贽厉声喝道。“你还没看明白吗?”
“现在的陈家,就是放在徐景曜案板上的一块肉。”
“他为什么没动咱们?不是因为咱们有多强,而是因为他刚杀了曹吴两家,需要留一条听话的狗,来帮他稳住局面,帮他把海贸这个摊子给支棱起来!”
“如果我们不听话,如果我们还敢有一点点私心……”
陈文贽指了指外面。
“……你信不信,明天徐景曜就能在福州城里随便找个张家、李家,把那皇商的帽子给他们戴上?”
“到时候,咱们陈家,就是下一个曹家!”
“爹……我懂了。”陈良吓得冷汗直流。
“去。”
陈文贽闭上眼睛。
“备车。我要去驿馆。”
“我要去……求徐公子,赏咱们陈家这口饭吃。”
……
半个时辰后。
驿馆,书房。
徐景曜看着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的陈文贽,手里轻轻把玩着那块刻着大明皇商四个字的牌子。
“陈老先生,您这是干什么?您还有伤在身,快起来。”
徐景曜嘴上说着客气话,却丝毫没有要去扶的意思。
“草民……不敢。”
陈文贽此刻的形象,颤抖而卑微。
“草民以前糊涂,竟然妄想跟公子讨价还价。经此一劫,草民算是活明白了。”
“这五十万两银票,是陈家的投名状。”
“另外……”
陈文贽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双手高举过头顶。
“……这是陈家三代人积累下来的海图,还有在南洋各国的联络人名单、暗号。”
“从今往后,陈家愿唯公子马首是瞻。”
“公子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公子让我们咬谁,我们就咬谁。”
“只求公子……给陈家一条活路。”
徐景曜看着那本册子,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走上前,接过册子,翻看了几页。
详细。
太详细了。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钱没了可以再赚,但这上百年的海贸网络,那是真金白银都买不来的。
“陈老言重了。”
徐景曜把那块牌子,轻轻放在了陈文贽的手心里。
“我说过,咱们是合作伙伴。”
“只要陈家用心给朝廷办事,这皇商的富贵,就是你们的。”
“这海上的生意,还是你们陈家做。”
“不过嘛……”
徐景曜拍了拍陈文贽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
“……记得,这根绳子,现在牵在陛下手里,也牵在我手里。”
“别想着挣脱。”
“因为下一次,我可能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陈文贽紧紧攥着那块牌子,这等于是攥着全家老小的性命。
“草民……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