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公园,位于城西玉带河畔,是一个有些年头的市民公园。假山、池塘、凉亭,布局带着上世纪的风格,白天里是老人下棋、孩童嬉闹的场所,入夜后便显得格外僻静。那个隐藏在假山之下的防空洞入口,早已被铁栅栏封死,掩映在疯长的藤蔓之后,寻常人根本不会注意。
顾珩没有打草惊蛇。他调动了最精干的便衣,对公园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隐蔽监视和电子布控。同时,以“市政管道检修”的名义,调取了公园及周边所有的地下管网图纸,尤其是那个防空洞的结构图。
图纸显示,这个防空洞是冷战时期的产物,内部结构复杂,有多个出口和隐蔽的通风口,大部分已被封堵,但其主体空间巨大,深入地下近十米,并且有一条早已废弃的支线,竟然与玉带河底的某条古老水道存在理论上的连通可能!
这里,完全符合作为“锚点”的一切条件:深入地下(接地阴之气),空间广阔(便于布置大型仪式),且与玉带河(水脉)存在隐秘联系!
“就是这里了。”顾珩在临时指挥点,盯着防空洞的结构图,语气斩钉截铁。他能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正以那个防空洞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
忘忧斋内,气氛同样紧张。
老中医几乎住在了这里,各种珍稀药材不要钱似的用上,结合银针渡穴,强行吊住谢知非的元气,与那顽固的“外邪”争夺着每一寸阵地。谢知非大部分时间仍在昏睡,但偶尔清醒的片刻,她会强撑着指导顾珩——关于防空洞内部可能存在的阵法布局,关于“朔月之夜”阴气最盛时刻的判定,关于如何识别和干扰那个作为仪式核心的“锚点”。
“那个……黑鼎……”一次短暂的清醒中,她气息微弱地提醒顾珩,“是……关键……它……汇聚……和……放大……能量……必须……毁掉……或者……隔绝……”
顾珩认真记下。他知道,下一次进入那个地下空间,将不再是侦查,而是决战。
朔月前夜。
对“彼岸生物”和已故实验室负责人的追踪,终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国际刑警组织反馈回信息,“彼岸生物”的幕后实际控制人,是一个名叫**颂恩·猜曼**的泰籍华裔富商,此人表面经营正当生意,实则其家族与东南亚某些隐秘的黑法术流派渊源极深,且长期资助一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生命科学研究。有迹象表明,他本人也对“长生”、“超自然力量”极为痴迷。
而那个死去的实验室负责人,其银行账户在死亡前一周,曾收到过来自颂恩控制下的一家离岸公司的大额汇款。
几乎可以确定,颂恩·猜曼,就是此案的幕后金主和“科学”部分的推动者!
然而,就在顾珩准备部署对颂恩的调查时,一个更紧急的消息传来——负责保护第四位潜在受害者的便衣报告,目标人物,一位知名的金属雕塑家,于今晚独自前往城北的艺术家聚居区后,失去联系!
顾珩心头巨震!立刻调取该区域的监控,发现目标是自行驾车前往,但进入聚居区后,车辆消失在监控盲区,再无踪影。车内检测到了微量的、与之前那种特殊化合物相似的物质残留!
凶手提前动手了!他们等不及朔月之夜,或者,他们需要这第四个祭品来完成仪式前的某种准备!
“立刻封锁艺术家聚居区!一寸一寸地搜!”顾珩对着对讲机低吼,额角青筋暴起。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第四个受害者,可能已经被带往了望江公园的防空洞!
时间,被再次压缩。决战,很可能就在今夜提前爆发!
顾珩一边指挥搜救,一边迅速穿戴好装备。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谢知非沉睡的脸,深吸一口气,拨通了老中医的电话。
“老先生,我必须去现场了。谢师傅……拜托您了。”
老中医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顾警官,万事小心。谢师傅这边……老朽会尽力。她命格特殊,或许……会有转机。”
顾珩挂断电话,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配枪(更换了全部特制弹药)、强光手电、高频哨、信号枪、以及谢知非之前给他的一张叠成三角的、触手温润的护身符。
他走出指挥点,夜色浓重,没有月亮,只有稀疏的星子点缀在天幕上。朔月之夜未至,但天地间已是一片晦暗。
他看了一眼望江公园的方向,那里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巨口,正在吞噬着光明。
“通知下去,行动组按照第二套方案,秘密向望江公园防空洞入口集结。”他对着耳麦,声音冷峻如铁,“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进入。等我信号。”
“是,顾队!”
顾珩坐进车里,发动引擎。车载电台里,是各小组调动汇报的嘈杂声音,但他仿佛都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他知道,这一次,他可能没有谢知非在身边直接协助。他将独自面对那个融合了科学与玄学的疯狂巢穴,面对那个狡黠的黑影,面对未知的恐怖仪式。
但他没有退缩。他是警察,他的身后,是这座城市的安危,是昏迷战友的期盼,是四条(或许即将是五条)逝去的生命亟待昭雪的冤屈。
警车划破夜色,如同利箭,射向那片最终的黑暗。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忘忧斋静室内,昏迷中的谢知非,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她那一直紧蹙的眉心里,似乎有一缕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清光,正顽强地抵抗着周遭的青灰色死气,如同即将被狂风吹灭,却始终不熄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