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白炽灯光线冷硬，映得墙壁上“纪律严明”四个大字愈发肃穆。张念山跟秦傲男一起走出陆首长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在两人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办公室里压抑的谈话声。他脚步一顿，侧身看向身旁还在出神的男人，眉头拧成一道深痕。
“秦傲男，”张念山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现在这事没别的辙，唯一能让张悠悠彻底死心的，就是你赶紧结婚。”
秦傲男猛地回神，脸上还带着刚从办公室出来的怔忪，听见“结婚”两个字，眼睛瞬间瞪圆，像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结婚？”他下意识重复，语气里满是错愕，“哪那么容易？跟谁结啊？”
张念山抬眼看向他，目光锐利如刀，一字一句咬得清晰：“你之前不总在人前说，自己有对象了？就跟她结。”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秦傲男脸上仅存的几分茫然。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垮了下去，军装上的肩章都跟着失去了往日的挺拔。“我那是……我就是说有心仪的姑娘，”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懊恼，“我都没敢正式表白，总不能把人绑过来跟我领证吧？”
张念山看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气得伸手拍了下他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你这脑子怎么关键时刻就转不过弯？喜欢就去追啊！追到手了赶紧打结婚报告，这不就能让张悠悠断了念想？”
两人一边走一边拌嘴，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来回回荡。秦傲男垂着脑袋，心里乱得像塞进了一团揉皱的迷彩布。他不是没想过追那个姑娘，可眼下这节骨眼，一边是张悠悠以死相逼的闹剧，一边是自己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心意，怎么想都觉得一团糟。
回到自己办公室，秦傲男反手带上房门，径直走到窗边。窗外是训练场上整齐的队列，士兵们正喊着响亮的口号进行训练，可这充满活力的场景，却一点也没能驱散他心头的烦躁。他抬手扯了扯领口，指尖触到冰凉的纽扣，才惊觉自己手心竟全是汗。
张念山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也折腾了一天一夜，从张悠悠割腕送医院，到被张政委拉着去找陆首长评理，再到刚才在办公室里的僵持，神经一直紧绷着。此刻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转身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推开办公室的门，张念山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倒了杯温水。刚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流顺着喉咙滑下，稍微缓解了几分疲惫，他忽然想起什么，手伸进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叠得整齐的信封。
信封是浅粉色的，边角被反复摩挲得有些发软，上面是张雨晴清秀的字迹。张念山指尖捏着信封，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什么稀世珍宝。他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展开时，还能闻到淡淡的墨水香。
“山哥，见字如面。……”张雨晴的字迹娟秀，一字一句都透着思念，她在信里讲了大学里的趣事。
张念山的目光落在信纸上，紧绷了一天的脸庞渐渐柔和下来。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连眼神都变得愈发柔和。他一遍遍地看着信，连标点符号都不肯放过，直到把信上的内容都记在心里，才舍得放下。
他从抽屉里拿出信纸和钢笔，手腕悬在纸上，脑海里浮现出张雨晴笑起来的模样，笔下的字迹也变得格外流畅。“雨晴，你的信我收到了。不只是你在想我，我也很想你很想很想……”他在信里诉说着自己的思念，讲了最近部队里的训练情况，并嘱咐她好好吃饭，照顾好身体。
不知不觉间，张念山已经写满了两大张纸。他放下笔，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什么，才把信纸叠好放进信封里。又从抽屉里拿出照片，照片上是上次在海边拍的，他和她站在沙滩上，身后是蔚蓝的大海，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笑得格外灿烂。他把照片放进信封，轻轻抚平边角，心里想着，等明天一早就把信寄出去，让雨晴早点收到他的回信。
同一时间，军区医院的病房里，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张政委推开病房门走进来，就看见妻子刘梅坐在张悠悠的病床边，眉头皱得紧紧的，脸上满是愁容。
刘梅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是张政委，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都怪你！要不是当初你也同意悠悠跟秦傲男在一起，怎么会闹出今天这种事？”
张政委本来就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听见刘梅的指责，脸色也沉了下来：“怎么就怪我了？刚开始是咱们闺女一门心思喜欢秦傲男，咱们就这一个宝贝女儿，我不顺着她还能怎么样？现在出了事，就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
“我推你？”刘梅猛地站起身，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当初你要是坚决阻止，说不定早就断了她的念想！现在倒好，整个军区谁不知道咱们家悠悠为了秦傲男割腕自杀？以后她还怎么嫁人？”
张政委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才没好气地说道：“我哪知道秦傲男那小子油盐不进？你看咱们悠悠，长得漂亮，心地善良，你还是军区医院的大夫，我又是部队政委，咱们家的条件哪里差了？我还以为悠悠嫁给他，是他高攀了，没想到他居然狗眼看人低，不同意这门婚事！”
“爸，妈，你们别吵了……”病床上的张悠悠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哭腔，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看着格外刺眼。她拉着刘梅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我就是喜欢秦大哥，我就是想嫁给她……”
刘梅见女儿哭得伤心，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她拍着张悠悠的手，转头看向张政委，语气急切地问道：“你这次去陆首长办公室，秦傲男那小子服软了没？他什么时候过来给悠悠道歉？同意这桩婚事了吗？”
一提这事，张政委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想起刚才在陆首长办公室里，秦傲男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同意？”他咬着牙，声音里满是怒火，“那小子就是根筋！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还让我回来劝悠悠，说悠悠的伤跟他没关系，是悠悠一厢情愿！”
说完，他转头看向张悠悠，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悠悠，你跟爸说实话，你这次受伤，真的是自己割腕？”
张悠悠眼神闪烁了一下，不敢直视张政委的目光，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我以为……我以为我要是死了，秦大哥就会喜欢我了，所以我才……”
“你傻啊！”张政委气得一拍大腿，声音都在发抖，“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又不是只有秦傲男一个！人家都明明白白说了，不喜欢你，你怎么就不能放弃这个念头？”
“我不！”张悠悠猛地摇头，情绪激动起来，“爸妈，我就是喜欢秦大哥，我就要嫁给她！”她说着，突然伸手就要去拔胳膊上的点滴针管。
刘梅吓得赶紧上前按住她的手，语气急切地安慰道：“悠悠，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咱们慢慢来行不行？你都已经这样了，秦傲男还是不同意，你让爸妈有什么办法？咱们总不能把他绑过来跟你结婚吧？”
张悠悠被刘梅按住，动弹不得，只能靠在枕头上大哭起来，哭声里满是委屈和不甘。病房里的灯光依旧明亮，却照不进张悠悠被执念填满的心，也驱散不了这弥漫在空气里的僵局。张政委看着女儿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心里又气又疼，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只觉得头都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