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充满了湿热雾气的宽敞空间里，回荡着“哗啦啦”的水声。
张铭将整个身体都浸在热气腾腾的大浴池里，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在外面。温暖的池水恰到好处地包裹着他，让他那因为一天奔波而紧绷的肌肉和神经，都在这舒适的温度中，一寸寸地舒缓开来。
不得不承认，虽然场景的切换方式离谱了点，但这大澡堂子……泡着是真舒服。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不远处正闭着眼睛享受着的巫师。
“现在……”他开口，声音因为水汽的蒸腾而显得有些沙哑，“您能说，到底是怎么个事了吧？”
“好。”巫师将脖子以下的部分都浸入水池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这才睁眼将目光转向张铭，“相信你也察觉到了，这个世界，和你想象中的那个‘游戏’，不太一样。”
张铭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你这不是废话吗”的表情，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我不是说我这澡堂子。”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巫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是说其他的异常现象！”
“那确实……”张铭回想起昨天遇到的、那些如同提线木偶般的“人机”村民；回想起昨晚那个将他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小黑屋”；更回想起不久前，在玛妮牧场，当他闭上眼睛后，那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充满了恶意的、诡异的感官盛宴……
“所以，这些……都是您干的？”
“呸！”巫师一口啐在地上，用一种被侮辱了的表情看着他，“你瞅我像是有那么恶趣味的人吗？”
像！小说里那些超脱诸天万界的大佬，在失去了追逐的方向后，不都闲得蛋疼，以找乐子为生吗？
张铭没敢把这句发自肺腑的真心话说出来，他怕被这个看起来就战斗力爆表的东北壮汉巫师，按在搓澡床上，用搓澡巾搓掉一层皮。
“嘿，你小子，在心里腹诽我？”巫师眼睛一瞪。
“你不是说你不读心了吗？！”张铭一激灵。
“我是没读心啊！”巫师理直气壮地指着他的脸，“但是你把你想的那些事，一字不差地，全都写在脸上了！那嘴角撇的，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还有这事？！
张铭赶紧收束表情，双手用力地搓了搓脸，强行绷出了一张严肃的、毫无波澜的“扑克脸”。
(?_?)
“行了行了，跑偏了！”巫师无奈地摆了摆手，将话题强行拽了回来，“这就是我打算找你帮忙的事——解决掉这个世界的‘异常’。”
“我？！”张铭指着自己的鼻子，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别别别，大佬，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天大的误解？手搓世界是我的超能力不假，但我本人，就是个战五渣的科研狗啊！您看我昨晚，使出了浑身解数，最后还不是差点被那个‘小黑屋’给格式化了？”
他顿了顿，又用一种极其困惑的眼神看着对方：“不对啊，巫师大哥，您这么厉害，都诸天万界了，那解决掉那些异常，不也就是挥挥手的事吗？哪还用得着我帮忙？”
“莫非您是那种隐藏在新手村里、专门给主角发布‘试炼任务’的隐藏大佬？那可真别！我就是一个臭搞科研的，对打打杀杀真没兴趣，而且……”
巫师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任由他絮絮叨叨地说完，直到张铭自己都说得有些口干舌燥了，才缓缓地、叹了口气。
“我想，你可能对我的‘厉害’，有些误解。”
“误解？”张铭立刻反驳，“您这挥挥手就换场景的本事，跟神仙有什么区别？这要是还不算厉害，那什么才算？”
“你这小子，还挺会抬杠。”巫师被他噎了一下，有些头疼地说道，“听我把话说完！虽然从多元宇宙的广义层面来讲，‘我’很厉害。但是在这个小世界里，我只是一个‘投影’，你明白吗？”
“……不明白。”张铭诚实地回答。
“我想想该怎么跟你说……”巫师罕见地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恼的表情，他抓了抓自己那乱糟糟的络腮胡，“你知道高维度生物的设定不？他们是没办法完整地进入低维度世界的，最多只能进来一小部分。就像是你，一个三维生物，如果想进入一幅画里，你是进不去的，最多……也就只能伸个脚，踩在画上。而那二维世界里的生命，能看见的，也就只有你的一个脚底板。”
“懂了！”张铭一拍大腿，“所以您就是那个‘脚底板’！”
巫师：（◣灬◢）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算了，先不提这个破事了！”他感觉再说下去，自己非得被这小子的脑回路给带沟里去，“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这个世界一切正常，那它就是一个普通的、由你的能力创造出来的、自给自足的‘副本’世界，我是不会‘被扯入’进来的。但是，在你‘塑形’这个世界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意外的变量，导致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出了大问题。而恰巧，这个世界又存在‘巫师’这么一个概念，所以，‘我’，就被动地、被拉进来了一部分。”
意外的变量……张铭琢磨着这个名词，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浮现：“莫非……是我装的那个实验室mod？”
“不是mod，是其他东西。”
“你果然在读心！你个大骗子！”
“真是读脸！你刚才的表情，就差把‘原来是mod搞的鬼’写脸上了！”巫师没好气地说道。
张铭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闷声闷气地继续问道：“那是什么其他东西？”
“按照你们那边的叫法，”巫师的神情，终于变得真正严肃了起来，“应该是一种……病毒。”
“病毒？电脑病毒？”张铭有些不敢相信，“现在的病毒软件都这么牛了吗？还能跟着人一起穿越？”
“不是病毒牛，是你的能力牛。”巫师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你的能力，在‘捕获’和‘重塑’这个游戏世界的时候，把那个潜藏在你游戏软件里的、极其微小的数字病毒，也一并给‘捕获’了进来。然后，你的能力，将它和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完美地、不分彼此地，融合在了一起。”
“简单来说，”他总结道，“它‘升格’了。从一个单纯的程序，变成了一种……类似于‘世界之癌’的东西。”
“所以……”张铭透过手指缝，看着他，“您就是……杀毒软件？”
“……”巫师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吧，这个比喻虽然不咋好听，但起码比‘脚底板’强。是这个理。”
“但是我没杀成功。”他坦然地承认，“它和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纠缠得太深了，就像癌细胞和正常细胞长在了一起。如果我凭借我这点‘投影’的力量，强行要在这个世界框架下把它清除掉，那结果只有一个——整个世界，连同它，一起崩溃。”
“最后，我只能按照它那套混乱的运转逻辑，加强了这一部分设定，让这套规则设定把它锁死。然后，就成了你来到这个世界后，所见到的这个样子。”
张铭呆呆地听着，一个让他不敢相信的念头，涌了上来。
“也就是说……它现在这个‘规则怪谈’的形式，是您整的？”
“没错。”
“那我门口邮箱里那封信？”
“也是我放进去的。”
张铭感觉一股火气“噌”的一下就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那你为啥不直接找我呢？反而钻在法师塔里度假。”
“因为……”巫师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无奈的表情，“因为我出不去啊。我把自己化作了‘规则’的一部分去限制它，那我自己，也就成了‘规则’的一部分。我不能主动打破规则，所以，我只能永远留在这座法师塔里，等着你这个‘变量’自己找上门来。”
“那你也好多写几封信啊！就神神叨叨地整个规则怪谈放我邮箱里，我开始还以为是彩蛋呢！”
“你不觉得……”巫师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纯良的表情，“这样很有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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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是该死的乐子人！！！
张铭看着对面那张欠揍的脸，硬了。
我是说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