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刚也从我的话语中听出了阴阳。
但是我从他处理这件事的态度看出来,他和陈光辉的关系并不是太好。
虽然嘴上叫着陈叔。
他妈的,我管老家村长也叫叔叔,那又怎样。
突然我像想到了什么。
“既然刚哥说这事算了,以后,我不找陈老板麻烦,希望陈老板该过去的也过去。”
我端起了茶杯,伸了过去。
蓝红说和彪哥合作的是楚雄,有五星社背景,这个人叫楚刚,说不定也有五星社背景。
更有可能是楚雄的什么人,或许那天坐在轮椅上就是五星社的老大也说不定。
这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彪哥被他们摆了一道 ,甚至是被五星社摆了一道。
和那种局面相比,蓝红这件事,也只能先放一放,当吃了一个哑巴亏。
毕竟打打杀杀,受伤是常事,也没有说残废或是死了。
楚刚看我端起茶杯,他也端起来,眼神复杂的看向陈光辉。
陈光辉不情愿的喝了下去。
晚上,我叫上胖子、张达、蓝红,还有阿文,在场子附近常去的那家宵夜摊,弄了个小包间,算是小小庆祝一下。
几瓶啤酒下肚,气氛热闹起来。张达和阿文划着拳,吵吵嚷嚷。
我靠在椅子上,听着外面的车流声,看着眼前这帮跟着我一路拼杀过来的兄弟,心里却不像他们那么轻松。
蓝红这件事是过去,但是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
“想什么呢?哥。”胖子注意到我的沉默,伸手过来敬酒:“红姐的事搞定了,该高兴高兴。”
“高兴是高兴。”我说,“但我在想,咱们以后,到底该怎么走。”
张达刚好赢了一拳,灌了口酒,抹抹嘴接话:“还能怎么走?就跟现在这样呗,谁敢不服,就打到他服。”
阿文也点头:“达哥说得对,现在势头正好,正好扩张。”
我摇摇头:“打不难。难的是,打下来之后,怎么守住,不能总打不完的架,树不完的敌。”
张达和阿文互相看了看,没太明白我的意思。
胖子若有所思,没说话。
蓝红放下筷子,看着我:“你觉得,现在这样不稳?”
“不稳。”我肯定地说:“靠拳头打下来的地盘,今天可以是我们的,明天就可以是别人的。财哥为什么敢来逼债?五星社为什么敢来卖药丸?陈光辉为什么敢来?就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们根基浅,除了能打,没什么别的依仗。”
我顿了顿,看着他们:“你们想想,九叔,龙叔,他们靠的是什么?是他们自己能打吗?不是。他们靠的是手里的生意,是背后的人脉关系网,是能摆在明面上说的东西。那才是真正的护身符。”
“可咱们现在做的这些。”胖子犹豫着说,“场子,六合彩,走私渠道,还有会所,饭店不也是生意吗?”
“是生意,但上不了台面。”我说,“见不得光,或者半黑不白。一阵风刮过来,说没就可能没了。”
宵夜摊包间里安静下来。
张达挠挠头:“哥,那你说,咱们该咋办?总不能把这些来钱的买卖都丢了吧?”
“不是丢了。”我说:“是要想办法,给这些买卖,找个更稳当的底座。或者说,弄点真正能摆在明面上,谁也动不了的产业。”
“比如呢?”蓝红问。
“比如。”我顿了一下:“我还没有想好。”
胖子接过话说道:“开个盲人按摩,我们都去按摩算了。”
“说什么呢?”张达狠狠在胖子的后脑勺拍了一下。
“我开个玩笑,哥。”胖子嬉皮笑脸的说道。
“胖子这个想法就很好,来,敬我们公司首席资深按摩师一杯。”我举起了酒杯。
晚上回到家,已经十二点了。
赵楠大多时候还没睡,要么在客厅看电视,声音开得很小,要么就在厨房给我温着汤。
听见我进门,她会站起身,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包和外衣,挂好。
“吃饭了吗?”她总是这么问,尽管闻到了我身上的酒味。
“吃了,不太饿。”我换着拖鞋。
“厨房有汤,炖了点山药排骨,去喝一碗吧,酒后暖暖胃。”
她说着,就往厨房走。
我坐在餐桌边,看着她把汤从砂锅里盛出来,热气腾腾的。
我还是喝了一小碗,不想辜负她的心。
今天汤的味道很好,不咸不淡,火候恰到好处。
一边喝汤,一边看着房间。
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她不问我外面的事,不给我任何压力,只是默默地守着这个家,让我回来能喘口气。
但我心里清楚,这安稳底下,压着别的东西。
蓝红伤好之后,我没让她再回场子一线。
不是不信任,是私心,总觉得她为流过血,不能再让她去前面冲杀。
她也没争,转而把精力都放在了会所的管理上。
她跟赵楠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路子。
赵楠是水,温润无声地包裹着你。
蓝红是火,是刀子,能跟你一起冲杀,也能在你背后替你挡风遮雨。
前几天处理那波检查的时候,蓝红没来找我抱怨,自己就把事情摆平了。
后来胖子跟我学,说蓝红对付那帮检查的人,不卑不亢,条理比对方还熟。
对方指出问题,她当场就让人整改,效率高得让那帮人都没话说。
临走,她还给每人准备了份小礼物,不是钱,是会所自制的精致茶点,说是辛苦各位领导指导工作,一点心意。
弄得那帮人笑哈哈的,挑不出半点毛病。
我知道,蓝红是用她自己的方式在帮我,替我分担着压力。
她懂那些规矩之下的暗流,也懂得怎么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守住我们的地盘。
可越是如此,我心里那杆秤,就越是晃得厉害。
赵楠很好,好到让你挑不出毛病。
她给了我一个男人最渴望的后方稳定。
可我跟她之间,似乎总隔着一层什么。
她不过问我的世界,也许是不想懂,也许是害怕懂。
我们很少聊那些真正压在我心头的事,那些血腥的,肮脏的,见不得光的事。蓝红不同。她是从那个泥潭里跟我一起爬出来的,我所有的不堪、狠辣、挣扎,她都见过,也都能理解。
在她面前,我不需要伪装。一个眼神,她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下一步要做什么。
那种默契做不了假。
一个代表着我想靠近的光明和安稳。
一个连接着我无法摆脱的过去和我赖以生存的现在。
我怎么选?
我没法选。
赵楠给了我一个家,但我心里清楚,我的一半魂魄还飘荡在血与火的江湖里,那一半,只有蓝红能触碰得到。
蓝红能与我生死与共,可我也知道,她身上是更多的腥风血雨,
烦躁。说不出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