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发现两块神秘铁牌,让秦寿意识到,昆明池底或许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更加留意池底的情况,每次下水都格外仔细,但接下来几天却再无发现。那两块铁牌被他小心藏好,闲暇时便拿出来仔细端详。
铁牌质地非金非铁,入手沉重冰凉,上面的兽头图案狰狞古朴,似龙非龙,似虎非虎,透着一股蛮荒的气息。花纹繁复,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律,但又难以解读。他尝试输入一丝内力,铁牌毫无反应;又尝试用水浸、火烤(极其小心地),依旧看不出任何变化。这仿佛只是两块普通的、造型奇特的金属牌,但秦寿的直觉告诉他,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他将注意力放回了现实中。昆明池的清理工作已近尾声,水净司众人也都疲惫不堪,归心似箭。王太监依旧靠着他的“智慧”混日子;顺子则因为几次偷懒被军校抓住,挨了几鞭子,老实了不少,但看秦寿的眼神却多了几分莫名的怨气,似乎将因秦寿“衬托”出他的懒惰而挨打的责任,怪到了秦寿头上。李太监则对秦寿愈发亲近,时常找他搭话,诉说些宫中旧事和生活艰辛,秦寿大多只是倾听,偶尔回应一两句。
这日傍晚,收工比平日稍早。众人在回程路上,恰好遇到一队兵马押送着大量物资从旁经过,尘土飞扬。看旗号,竟是贰师将军李广利的部属,显然是前方战事吃紧,正在加紧运送补给。
“瞧瞧,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李太监望着那绵延的车队,喃喃道,“听说为了这大宛的汗血马,已经填进去多少将士的性命了……”
王太监嗤笑一声:“老李头,你就是操心太多!陛下雄才大略,岂是我等奴才能揣度的?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只要最后赢了,那就是千古功业!”
顺子却盯着队伍中一些衣衫褴褛、明显是征发的民夫,低声道:“可是……我有个远房表哥也被征去运粮了,这都快一年没音信了……”
队伍沉默下来。战争的阴影,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投射到这群底层太监的身上。秦寿默默走着,感受着这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混杂着敬畏、恐惧与迷茫的情绪。帝国的扩张,建立在无数蝼蚁的尸骨之上,而他们,连蝼蚁都不如。
回到水净司驻地,天色已晚。秦寿正准备回自己简陋的住处洗漱休息,李太监却悄悄拉住了他,塞给他一个还带着体温的粗面饼子,低声道:“小秦,今天辛苦你了,这个你拿着,垫垫肚子。”
秦寿微微一愣。水净司的饭食向来粗糙量少,这饼子对李太监来说也是难得的补充。他推辞道:“李公公,您自己留着吧,我不饿。”
李太监却执意塞给他,叹了口气:“拿着吧,我看得出来,你跟那些人不一样。你是个实在孩子,在这宫里不容易……唉,我老了,没什么盼头了,就指望能安安稳稳混到放出宫去。你还年轻,以后……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能帮的,我尽量帮一把。”
看着李太监浑浊眼中那点真诚的善意,秦寿心中微微一动。在这冰冷残酷的深宫,这点微不足道的温暖,显得如此珍贵而脆弱。他接过饼子,低声道:“谢谢李公公。”
回到住处,秦寿啃着冰冷的饼子,心中却并不平静。李太监的善意,顺子的怨怼,王太监的油滑,以及那两块神秘铁牌和战争带来的压抑感……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真实的底层宫廷浮世绘。
他拿出那两块铁牌,在昏暗的油灯下再次仔细端详。兽头的眼睛似乎是用某种暗红色的矿物点缀,在灯光下隐隐泛着幽光。他忽然想起,似乎在姜太妃那本邪术册子的残页上,见过类似的符号,与某种古老的祭祀或封印仪式有关?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脑海中形成:这昆明池,名义上是训练水军,但其选址、建造,是否也暗含了某些方术层面的考量?这些铁牌,是否是某种镇压水脉、或汇聚“气运”的布置的一部分?而它们的散落,是意外,还是……人为?
如果真是后者,那这背后牵扯的,恐怕就不仅仅是宫廷阴谋,而是更深层次的力量博弈了。
秦寿感到一阵寒意。他原本只想在此蛰伏修炼,却似乎又被卷入了一个更大的谜团之中。这两块铁牌,是烫手的山芋,却也可能是打开新世界的钥匙。
他决定,在离开昆明池之前,要再冒一次险,对发现铁牌的区域进行一次更彻底的探查。同时,也要更加留意水净司内,尤其是王太监和顺子这两个心思活络之人,是否会与外界有什么不寻常的接触。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潮已然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