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龙化卤,净江涤瘟。肆虐江南的水蛊之灾,在沈娇娇那匪夷所思的手段下,终被遏制。然而,无论是萧珩、沈娇娇,还是那些额带凤痕、深入州县的新吏,都清楚知道,根源未除,江南难安。那滋养水蛊、催生瘟疫的源头究竟在何处?
新任江淮巡查使、额心凤痕如赤玉的周衡,在梳理旧卷、走访乡野时,于洪泽湖西南麓一片名为“落魂坡”的荒僻之地,发现了蹊跷。此地县志记载模糊,附近村民讳莫如深,只道是古战场,怨气重,生人勿近。但周衡敏锐地察觉到,几次瘟疫的爆发,似乎都以此地为圆心向外扩散。他不敢怠慢,八百里加急将密报直送京城。
与此同时,沈娇娇连日心神不宁,梦中总见血色弥漫,无数孩童与百姓在浑浊的血水中挣扎哀嚎,一股浓烈的怨念与邪气,如同无形的丝线,遥遥牵引着她的感知。她意识到,那“落魂坡”下,恐怕埋藏着江南一切灾祸的真正起点。
无需多言,萧珩与沈娇娇即刻启程,率精锐暗卫与部分太医署精通疫病之道的官员,秘密南下,直扑洪泽湖落魂坡。
落魂坡名副其实。地势低洼,植被稀疏,土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腐臭,即便在烈日之下,也透着森森寒意。寻常鸟兽绝迹,寂静得可怕。
沈娇娇立于坡前,闭目凝神,袖中的传国玉玺微微发烫,与她体内那股奇异的净化之力相互呼应。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大地深处,涌动着何等庞大而污秽的能量。
“就是这里。”她睁开眼,眸中一片冰寒,“挖!给本宫掘地三尺,看看下面到底埋了多少冤魂,藏了多少孽债!”
随行兵士得令,挥动工具开始挖掘。起初并无异状,但随着深度增加,土壤颜色愈发暗红黏稠,腥臭之气也越来越浓。突然,一名士兵的铁锹似乎撞到了什么坚硬之物,发出沉闷的响声。清理开浮土,竟是一块巨大的、刻满扭曲符文的青黑色石碑,碑文与之前骸骨京观塔影、孩童指骨上的诅咒同出一源!
“继续挖!”沈娇娇命令道,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越过石碑,再往下不过数尺,恐怖的景象呈现在众人面前——
那不是普通的土层,而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相互挤压纠缠的白骨!男女老幼皆有,许多骨骼细小,分明是孩童!尸骨数量之多,根本无法估算,仿佛整个坡地都是由尸骸堆积而成!这赫然是一个规模远超想象的万人坑!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尸骨并非安静沉积。许多骨骼上缠绕着尚未完全腐烂的衣物,呈现出黑紫色,骨殖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虫蛀般的孔洞,孔洞中隐隐有黑气缭绕。一些头骨的眼窝深处,竟有点点幽绿的光芒闪烁,如同鬼火。
“瘟……瘟疫之源……”同行的太医令声音发颤,面色惨白,“这些死者生前皆染恶疫,尸骨千年不化,怨气与疫气交织,已成至阴至毒之地!这……这是被人为布置成的养蛊邪阵!”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当最后一片掩盖的浮土被清除,暴露出的坑底中心,并非坚实的土地,而是一个不断汩汩冒着粘稠、暗红近黑液体的泉眼!那液体如同腐败的血液,散发着比之前浓郁百倍的腥臭与疫病之气,正是之前水蛊的源头!血泉周围,尸骨堆积最厚,形成了一个环形的祭坛模样,那方诡异的石碑,正是镇在泉眼正上方。
“轰隆!”
天空骤然阴暗,乌云汇聚,雷声滚滚。血泉仿佛被激怒,喷涌得更加剧烈,暗红血水带着无数冤魂的嘶嚎,开始向外蔓延,所过之处,地面滋滋作响,草木瞬间枯萎焦黑,邪气冲天而起!
“保护陛下!保护娘娘!”暗卫首领厉声喝道,众人纷纷后退,面露骇然。这血泉蕴含的污秽与疫病之力,远超之前河水中的水蛊,一旦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沈娇娇却挣脱了玉蔻的搀扶,向前一步,站在了那喷涌的血泉边缘。狂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和衣袂,血色的水汽沾染了她的裙摆,发出“嗤嗤”的腐蚀声,但她恍若未觉。
她看着那深不见底、汇聚了无数冤屈与恶毒的血泉,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悲悯与滔天的怒火。三千童尸,万千百姓,竟被以此等方式,炼成滋养邪术、祸乱天下的毒源!
她猛地回头,看向萧珩,眼神决绝:“陛下,借玉玺一用!”
萧珩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没有丝毫犹豫,将一直随身携带的传国玉玺取出,递到她手中。玉玺入手沉重,此刻更是滚烫无比,内部的九龙仿佛要活过来一般游动。
沈娇娇双手捧起玉玺,立于血泉之畔,对着那污秽的泉眼,声音清冽,却带着涤荡乾坤的浩然之力:“以此国器,镇尔邪源!以我之血,涤此孽债!”
话音未落,她竟用指甲在另一只手腕上狠狠一划!鲜红的、与那泉中污血截然不同的血液,瞬间涌出,滴落在她手中的传国玉玺之上!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她的血液并未被玉玺排斥,反而如同激活了某种古老的契约,玉玺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那光芒神圣、堂皇、蕴含着至阳至刚的净化意志,将整个阴暗的落魂坡照得亮如白昼!玉玺上的九龙虚影昂首长吟,脱印而出,环绕在沈娇娇周身!
随即,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沈娇娇将吸纳了她鲜血、光芒万丈的传国玉玺,奋力掷向了那不断喷涌的污秽血泉!
“咚——”
玉玺如同陨星,直坠泉眼中心!
没有预想中的爆炸,只有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源自大地深处的嗡鸣。玉玺沉入血泉的瞬间,无尽的金光从泉底爆发,如同旭日初升,驱散一切阴霾暗影!
那污浊的血泉,在金光的净化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澄清!泉水中蕴含的怨念、疫气、邪毒,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瓦解。泉眼周围那些缠绕着黑气的尸骨,也在金光的照耀下,渐渐变得洁白、安详,那闪烁的鬼火悄然熄灭。
血泉,化为了清泉!一股蕴含着勃勃生机与纯净能量的水流,开始从泉眼中涌出,滋润着周围干裂枯死的土地。
沈娇娇脸色苍白如纸,身形微微摇晃,手腕上的伤口在金光照耀下迅速愈合,但损耗的精气神却非一时能补回。萧珩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结束了……这里的孽债,暂且了了。”她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低声说道,目光却投向远方,“但真正的元凶,还逍遥法外。”
玉玺净血泉,万骨得安眠。落魂坡下的惊天秘密被揭开,瘟疫的源头被净化,然而,沈娇娇与萧珩都明白,能布下如此歹毒邪阵的幕后黑手——“国师”及其党羽,与他们之间,已是不死不休之局。江南的棋局,到了最终见分晓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