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王府，寝殿之内。
夜玄凌斜倚在镶嵌着白玉的软榻上。
四肢仍旧残留着脱力后的酸软，体内玄冰蛊毒被暂时压制住，身体不再承受那刺骨彻髓的寒意，可一种更让他烦躁的情绪，却像藤蔓般在心底疯长蔓延。
殿内燃着上好的龙涎香，烟雾袅袅升腾。
可这香气再怡人，也压不住他心头的躁意。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出现祭坛上的画面。
那张苍白却透着倔强的脸，竟有种说不出的夺目。那双在火光中亮得惊人的眼睛，清醒得可怕，仿佛能看穿人心。还有那句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挑衅的问话，此刻依然在耳边回响。
“煞王殿下，想活命吗？”
他夜玄凌，从战场上杀出来的煞神，何时受过这种要挟？
还被一个女人……欺负……
一想到这，夜玄凌的脸色就黑了几分，周身的气压瞬间低沉下去，连殿内的烛火都仿佛被这股寒意压得摇曳不定。
他堂堂煞王，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敌军闻其名而胆寒，在朝堂上一言可定百官生死，最后竟然被一个女人用那种方式给“解”了毒。
更可气的是，他当时醒着。
却浑身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她为所欲为。
那种无力被人那种被人掌控的感觉，比玄冰蛊毒更让他感到郁闷和愤怒。
他闭上眼，想要驱散那些画面，可越是想忘，那些细节就越是清晰。
那个女人……
云曦。
丞相府的嫡长女。
京城里人尽皆知的傻子、疯子，被送去鬼哭崖祈福，实则是被当成弃子送去陪葬的可怜虫。
可他见到的那个云曦，哪里有半分傻气？
她准确地说出玄冰蛊毒的名字，甚至连这种罕见毒蛊的特性都了如指掌。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竟然还懂得利用两毒相克的原理来救命，这种胆识和见识，绝非寻常女子所能拥有。
在张嬷嬷带人出现时，她更是临危不乱，寥寥数语就挑起他的怒火，借他的手立威，将那些嚼舌根的老虔婆收拾得服服帖帖。
那份冷静，那份算计，那份对人心的精准把握，绝不是一个从小痴傻之人能有的。
尤其是她最后坐上他的马车，提出合作时的模样。
她靠在车壁上，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唇角甚至还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王爷，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那份笃定，那份自信，那种仿佛已经掌控全局的从容，让他有种错觉—他夜玄凌的命，已经捏在了她的手心里。
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让他极度不爽。
可偏偏，他还无法反驳。
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玄冰蛊毒，是他身上最致命的弱点。连太医都束手无策，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解毒之法，却始终徒劳无功。
而现在，一个解药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
以一个女人的身体为代价。
夜玄凌睁开眼，墨色的瞳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两种剧毒在他体内冲撞融合的瞬间，那种冰与火交织的极致体验，让他此刻回想起来，身体深处竟隐隐传来一丝异样的悸动。
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望？
不对。
这不对。
他怎么可能对一个陌生人产生这种感觉？
更何况，那还是一个算计他、利用他的女人。
“惊雷。”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凭空出现，单膝跪在软榻前。
“王爷。”
“去，给本王查清楚，丞相府嫡女云曦。”夜玄凌的声音透着一股寒意，“从小到大，所有事，一件不落。她的生辰八字，她的成长经历，本王都要知道。”
“是。”惊雷应声，不敢有丝毫怠慢。
“还有。”夜玄凌顿了顿，声音冷了下去，“鬼哭崖设局的人，给本王查清楚，一个都别放过。”
“属下已经派人去追查黑衣人的下落。”惊雷恭敬地回答，“不过那些刺客训练有素，死前都服毒自尽，暂时还没找到线索。”
夜玄凌“嗯”了一声，挥了挥手。
惊雷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寝殿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香炉里香灰轻微炸裂的声音。
太子夜景辰……
云啸天……
宋氏……
云嫣……
这些人，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蹦跶不了多久。
可他真正在意的，是那个叫云曦的女人。
她到底是谁？
是真的云曦脱胎换骨，还是……另有蹊跷？
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谜团。
而他夜玄凌，最不喜欢的就是无法掌控的东西。
他必须把这个女人彻底搞清楚。
把她的每一个秘密都挖出来。
然后……
他的眼神暗了暗。
然后决定，是留她，还是杀她。
这时。
惊雷去而复返。
“王爷，”惊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紧迫，甚至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鬼哭崖的刺客，有线索了。”
夜玄凌抬眸，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讲。”
“我们在其中一具刺客的尸身上，发现了一块令牌。”惊雷从怀中取出一块用黑布层层包裹的东西，双手恭敬地呈上，“那刺客藏得极深，若非属下亲自搜身，险些就错过了。”
侍从上前接过，小心翼翼地展开黑布。
一块雕刻着苍鹰图腾的玄铁令牌露了出来，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令牌不大，却份量十足，雕工精细，那只苍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展翅而飞。
夜玄凌看到那块令牌，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此刻更是覆上了一层寒霜，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变得危险至极。
“东厂。”他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带着刺骨的杀意。
殿内的温度仿佛骤降，连惊雷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东厂是东宫太子夜景辰的秘密力量，直属于太子。
夜景辰以为自己暗地里收纳了一堆太监，为他所用，背地里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本王就不知道了？
这块令牌的出现，已经证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