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树桠上,偶尔传来几声鸟雀的啾鸣。
颓废了好一会儿的胤禟缓缓抬起头,看着舒瑶郑重地允诺。
“瑶瑶,以前是我猪油蒙了心,总听不进你的劝,一门心思为八哥冲锋陷阵。
忽略了你,也忽略了这个家,这些年,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他握住舒瑶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证:“我这回是真想明白了,往后那些争来斗去的糊涂事儿,再也不掺和了。
往后咱们就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为了宝玥,为了咱们这个家。
我往后好好上朝办差,多挣些银两,将来给咱们宝玥备上最厚实的嫁妆,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接下来的日子,胤禟果然如他所说,安安分分地待在府里,彻底收了心,再也没像从前那样整天往外跑。
老八很快就瞧出了不对劲,屡次派人来请他过府议事。
胤禟要么推说舒瑶产后情绪不稳需要他照料。
要么就说府里有事忙不开,次次理由还不一样,反正推脱得干干净净。
偶尔上朝下朝时遇上了,老八刚想拉着胤禟说上几句,就发现他已经脚底抹油颠了。
那急切地模样,就好像他福晋、闺女离了他就活不了似的。
老八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老九这是故意要远着自己了。
他左思右想,也没琢磨明白自己哪儿得罪了这个一向跟自己亲近的弟弟,以至于他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说生分就生分了。
可胤禩是真离不了老九,拉拢人脉、积攒力量,桩桩件件都需要大把的银子。
他自己不善经营,母族没有能依靠的助力。
福晋的嫁妆也没有多么丰厚,这几年全靠老九源源不断地补贴,才能撑得起场面。
如今老九突然撒手,他的日子很快就捉襟见肘起来。
他数次放下脸面,主动找老九缓和关系,可他油盐不进,压根就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胤禟才不管老八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扑在自家的日子上。
朝堂上,康熙若是交给他差事,不管是苦差还是细活,他都能踏踏实实地办妥。
要是没什么差事吩咐,他下了朝就跟脚底抹了油似的,溜得比谁都快。
回了府,他要么扎进书房里,对着铺了一桌子的账本算盘。
琢磨着怎么扩张生意、怎么多赚银子。
要么就径直往正院跑,陪着舒瑶坐那说说话,问问她今日吃得好不好、身子舒不舒服。
等宝玥睡醒了,他就小心翼翼地把软乎的小闺女抱在怀里,在屋子里慢悠悠地转圈。
嘴里还絮絮叨叨地念着:“宝玥乖,阿玛在呢,看看阿玛,看看咱们的小格格多俊。”
那模样笨拙又温柔,跟以前那个在外头呼风唤雨、挥金如土的九爷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就连对一向亲近的老十,胤禟也没了以前那般掏心掏肺的大方。
倒不是待他生分了,见面依旧热络,遇事也会帮衬。
可就是出手给银子的时候,远没有以往那么爽快了。
以前老十只要开口,不管是要银子应酬,还是要银子给后院的妾室添置东西。
胤禟从来都是大手一挥,让账房直接支给,从不问缘由。
可现在,老十再找他要银子,胤禟总得追问几句用途,若是没什么要紧事,直接减半给:“省着点花,过日子哪儿能这么大手大脚?”
毕竟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嘛,他现在有了宝玥,得做个精打细算、能给女儿多多攒嫁妆的好阿玛才行。
胤禟心里自有一杆秤:该省的地方得省,该花的地方绝不含糊。
舒瑶和宝玥母女俩,那是半点委屈也不能受的,吃的用的都得是最好的。
那就只能委屈老十,还有他自己后院b些不怎么省心的妾室了。
以前他对后院那些侍妾格格相当大方,想要什么首饰衣料,几乎无不可。
如今却得让管事的按规矩办事,月例、份例还是多少就多少,他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好像都这德性,但凡心里装着谁、真喜欢谁,那是掏心掏肺地疼。
好东西紧着对方挑,好话赶着对方说,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人家。
可要是不喜欢、没放在心上,那可就另说了。
你就算在他们跟前哭天抢地、哭死过去,他们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半分情面也不留。
胤禟如今就是这般,满心满眼装的都是舒瑶,还有他那粉雕玉琢、娇娇嫩嫩的小闺女宝玥。
旁的人,不管是朝堂上的同僚,还是后院的妾室。
就连以往亲近的兄弟,在他这儿都得靠边站,哪儿能分走半分心思。
这天大朝会一散,大臣们便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有的低声议论着朝堂上的事,有的互相寒暄着结伴而行。
胤禟跟往常一样,半分多余的应酬都不想有。
不等旁人凑过来搭话,转身就急匆匆地往宫门外赶。
脚步迈得又大又快,就跟有狼在后面追似的,满脑子都是家里的福晋和小闺女,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回去。
刚走到宫门口,就被一个人影堵了个正着。
老十耷拉着脑袋,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伸手就死死攥住了他的袖子,死活不肯撒手
“九哥,你怎么回事?自从九嫂生了小侄女,你眼里就压根没我这兄弟了。
你自己说说,都多久没跟我和老十四一起出去喝杯酒、好好聚聚了?以前咱们可是天天黏在一块儿的。”
老十的话音刚落,老十四就从旁边的宫墙根儿绕了出来。
“就是啊九哥,你最近这心思收得也太狠了吧?
以前咱们哥几个不是喝酒就是骑马射箭,整天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现在倒好,想见你一面比登天都难。
你整天围着嫂子和小侄女转,日复一日的,就不嫌烦啊?”
胤禟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藏不住的得意,语气里满是炫耀。
“爷的宝玥那么可爱,粉雕玉琢的,怎么可能烦?
爷一辈子围着她转都乐意,跟你们这群大老爷们喝酒有什么意思?
吵吵嚷嚷的,还不如回家陪着福晋抱女儿舒心。起开起开,别耽误爷回家。”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想拨开老十的手,可老十和老十四哪儿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发的?
老十可怜巴巴地望着胤禟:“九哥,你还当我是亲弟弟吗?你怎么变得这么陌生啊?
以前你最疼我了,我说什么你都依着,现在连喝杯酒都不肯陪我了……
反正我不管,你今天必须跟我们一起去喝酒,否则……否则我就不撒手。”
老十四也在一旁帮腔,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架势。
“就是啊九哥,今儿你说什么也得跟我们走一趟。
咱们找个清静的馆子,就喝一杯,聊上几句就放你走,绝对不耽误你回家抱闺女,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