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雨缠营湿甲兵,蛮藤如剑刺林明。
一声呐喊山魈避,又见天兵破寨行。
马尼拉城的硝烟尚未散尽,周侗已接到探报:弗朗机残余势力退守吕宋岛内陆的圣巴勃罗堡垒,联合了几个依附殖民者的土着部落,兵力约八百,凭借热带雨林的复杂地形负隅顽抗,扬言要“让黄皮肤的入侵者喂鳄鱼”。
“这群红毛夷,倒会挑地方。”赵勇用长刀劈开一根挡路的毒藤,腥臭的汁液溅在铠甲上,泛起细密的白沫。他身后的陆军士兵正用砍刀开辟道路,丛林里闷热潮湿,蚊虫如黑云般嗡嗡作响,不少人已染上疟疾,脸色蜡黄。
周侗骑着战马,在林间艰难前行。他让人将从马尼拉缴获的弗朗机地图摊开,上面用红笔标注着圣巴勃罗堡垒的位置,周围画着密密麻麻的曲线——那是雨林里的河流与沼泽。“堡垒建在山腰,三面环水,只有一条栈道通往外界,易守难攻。”
“那就断了他们的水。”赵勇擦了把脸上的汗水,刀尖指向地图上的河流源头,“派一队人绕到上游,堵了水源,不出三日,他们就得出来投降。”
周侗摇头:“雨林河道纵横,堵了这处,他们还能找到别处。而且依附他们的土着部落熟悉地形,硬拼会吃亏。”他看向随行的向导——一个名叫卡瓦的吕宋土着,曾被弗朗机人掳为奴隶,因熟悉雨林被赵勇救下,自愿带路。
“大人,”卡瓦用生涩的中原话道,“圣巴勃罗周围的部落,大多是被胁迫的。弗朗机人抢他们的粮食,抓他们的女人,若能让他们知道天兵是来解救他们的,或许……”
“有道理。”周侗点头,“赵勇,你带主力正面佯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带五百精兵,由卡瓦带路,从侧翼的秘密山道绕过去,直插堡垒后方。”
部署既定,陆军分成两路。赵勇率领三千人,推着几门轻型佛郎机炮,沿着栈道向圣巴勃罗堡垒进发。栈道狭窄,仅容两人并行,两侧是深不见底的峡谷,瀑布的轰鸣震耳欲聋。
“都打起精神!”赵勇在队前高喊,“红毛夷的火枪厉害,注意隐蔽!”
话音刚落,栈道前方的岩壁后突然响起枪声,铅弹呼啸着飞来,两名士兵应声倒地。赵勇迅速躲到一块巨石后,举镜望去,只见栈道尽头的隘口处,弗朗机士兵架起了火枪阵,后面还有土着拿着毒箭,正对着他们狞笑。
“放炮!”赵勇下令。佛郎机炮被推到阵前,轰鸣声中,隘口的岩壁被炸塌一角,弗朗机人的火枪阵出现了缺口。“冲!”赵勇挥舞长刀,率先冲出掩体,士兵们紧随其后,迅雷铳的火光在栈道上此起彼伏。
隘口的厮杀异常惨烈。弗朗机人依托有利地形,不断倾泻火力,土着则从两侧的树丛中射出毒箭,中箭者很快浑身发黑,惨叫着坠入峡谷。赵勇杀红了眼,一刀劈开一个弗朗机军官的脑袋,又反手将矛掷出,刺穿了一个放箭的土着,脚下的木板已被鲜血浸透,滑腻难行。
与此同时,周侗正率领精兵在雨林中穿行。卡瓦果然熟悉路径,带着他们钻过藤蔓缠绕的洞穴,蹚过齐腰深的沼泽,避开了几处土着的陷阱。士兵们用布遮住口鼻,以防瘴气,腰间的水囊早已喝空,只能用砍刀劈开野果解渴。
“前面就是圣巴勃罗的后寨了。”卡瓦指着前方一片露出木栅栏的营地,压低声音道,“那里是土着的营房,防备松懈。”
周侗点头,示意士兵们检查武器。他拔出佩刀,寒光在幽暗的林中一闪:“记住,只杀弗朗机人,不伤土着,若有反抗,鸣枪示警。”
五百精兵如猎豹般扑向后寨。守寨的土着还在烤着人肉,见突然冲出一群铠甲士兵,吓得魂飞魄散。周侗的士兵举起迅雷铳,却没有开火,只是用手势示意他们放下武器。一个年长的土着认出了卡瓦,惊讶地张大了嘴,卡瓦趁机大喊:“天兵是来救我们的!弗朗机人抢我们的粮食,现在就藏在堡垒里!”
土着们面面相觑,有人扔下了手里的骨刀。周侗见状,挥手让士兵们冲进后寨,直扑中央的堡垒。
圣巴勃罗堡垒内,弗朗机指挥官正得意洋洋地听着前方的枪声,认为赵勇的部队迟早会被拖垮。突然,身后传来呐喊声,他回头一看,只见一群中原士兵已冲破后寨,正向着堡垒的塔楼冲锋。
“该死!他们怎么绕到后面去了?”指挥官慌忙组织反扑,却发现不少土着非但不帮忙,反而捡起石头砸向弗朗机人。塔楼的火枪还没来得及调转方向,就被周侗的士兵用炸药包炸开了大门,浓烟中,中原士兵的长矛如林般刺了进来。
前方的赵勇听到堡垒内的爆炸声,知道周侗得手,精神大振:“弟兄们!总攻!”他亲自抱起一门佛郎机炮,对准隘口的石门轰去,石门轰然倒塌,陆军士兵如潮水般涌入。
堡垒内的弗朗机人腹背受敌,彻底崩溃。有的跪地投降,有的试图从密道逃跑,却被熟悉地形的土着堵住,乱棍打死。指挥官举着佩剑顽抗,被周侗一枪刺穿胸膛,临死前还在嘶吼着“上帝不会饶恕你们”。
战斗结束时,雨林已被染成血色。周侗站在堡垒的了望塔上,看着士兵们押解俘虏,清点物资,心中却无半分轻松。堡垒的仓库里堆满了土着的头骨,墙壁上挂着风干的人皮,景象令人发指。
“把这些都烧了。”周侗闭了闭眼,“给死去的土着立个碑,告诉他们,从此没人再敢奴役他们。”
卡瓦带着幸存的土着跪在周侗面前,额头抵着地面,用最隆重的礼节表示臣服。周侗扶起他们,让人分发粮食与药品:“你们可以回家了,种自己的地,过自己的日子。若有弗朗机人再来,天朝大军会保护你们。”
土着们欢呼着散去,雨林里响起了久违的歌声。赵勇走到周侗身边,身上的铠甲沾满血污:“都指挥使,搜出了不少弗朗机的火药和火枪,还有一份他们与其他殖民地的联络信。”
周侗接过信,上面的字迹潦草,却能看出他们在南洋还有多处据点。他望着雨林深处,那里的瘴气正渐渐散去,露出远处连绵的山峦:“看来,这南海的风浪,还没平息。”
士兵们开始清理战场,将弗朗机人的尸体扔进峡谷,又在堡垒的废墟上插上龙旗。夕阳透过树梢,照在旗帜上,给血腥的雨林镀上了一层金辉。周侗让人取出奏报,写道:“圣巴勃罗堡垒已破,吕宋内陆平定。然弗朗机人在南洋根基未除,需遣水师巡航,护我商队,安我子民……”
夜风穿过丛林,带来一丝凉意。远处的瀑布依旧轰鸣,仿佛在诉说着这场雨林血战的惨烈。但周侗知道,血火之后,总会有新的生机——就像潼阳关的残墙会生苔,马尼拉的焦土会发芽,这片曾被奴役的土地,终将在龙旗的庇护下,长出属于自己的希望。
士兵们升起篝火,烤着缴获的野兽,与归顺的土着分享食物。笑声与歌声在林间回荡,盖过了血腥味,也盖过了那些逝去者的悲鸣。
前路依旧漫长,但只要手中的刀枪还在,心中的信念不灭,这条劈开混沌的路,就会一直延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