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裂沧溟火照空,楼船冲阵势如虹。
蛮城顷刻成焦土,始信天威贯海东。
马尼拉城头的钟声还在绝望地回荡,周侗的令旗已在“镇海龙”号船楼落下。三十艘战船列成锋矢阵,红夷炮的炮口喷吐着致命的火光,第一轮齐射便如惊雷劈入城中。
弗朗机人的城堡虽是石砌,却经不起开花弹的轰鸣。炮弹砸在城墙上,砖石飞溅如暴雨,城楼的尖顶被直接轰断,带着十字架轰然倒塌,压死了城头上一片惊叫的士兵。总督站在了望塔上,胸前的十字架被震得晃动,他望着海面上那片移动的火光,第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这些东方人的火炮,竟比他们引以为傲的加农炮还要凶猛。
“还击!快还击!”总督嘶吼着,声音被炮声吞噬。城墙上的弗朗机士兵慌忙装填火炮,却发现他们的炮口根本够不到远处的楼船,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被飞溅的碎石撕碎。
“第二轮齐射!目标,城门!”周侗的声音透过传令兵的号角传遍舰队。二十门开花弹再次呼啸而出,精准地砸在马尼拉的主城门上。橡木包铁的城门在爆炸声中四分五裂,木屑混着铁件腾空而起,露出后面惊慌失措的守军。
“李冲!”周侗转向泉州水师统领,“带‘海蛟级’战船清理港口,别让一艘弗朗机船跑了!”
“得令!”李冲抱拳,转身跃上旗舰“泉州号”。五艘快速战船如离弦之箭,冲向马尼拉港内停泊的弗朗机舰队。港内的三艘盖伦船刚升起风帆,就被“海蛟级”的侧舷炮击中,其中一艘的弹药舱被引爆,整船炸成一团火球,浓烟直冲云霄。
港口的厮杀尚未结束,赵勇已率领陆军乘坐登陆艇,扑向滩头。弗朗机人在滩头布置了鹿砦与火枪阵,铅弹如雨点般打来,几名士兵刚跳下小艇就倒在血泊中。
“盾阵!”赵勇怒吼一声,举起镶铁盾牌。士兵们迅速结成盾墙,将铅弹挡在外面,同时用迅雷铳还击。铅弹穿透弗朗机士兵的皮甲,惨叫声此起彼伏。赵勇瞅准一个空档,猛地掷出手中的长矛,精准地刺穿了火枪队队长的咽喉。
“跟我冲!”他拔出长刀,踩着同伴的尸体跃过鹿砦,刀光一闪,将一个举着长矛的弗朗机士兵劈成两半。陆军如潮水般涌上滩头,盾阵向前推进,迅雷铳的火光在阵前连成一片,硬生生在滩头撕开一道口子。
城门口的战斗更为惨烈。弗朗机总督组织了一支长矛队,试图堵住缺口,却被楼船的炮火压制。赵勇率军冲到城门口时,正遇上一群被驱赶来的土着奴隶,他们被铁链锁在一起,手里拿着简陋的木棍,眼神麻木。
“放下武器,免死!”赵勇用刚学的几句土着语高喊。奴隶们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些黄皮肤的士兵,又看了看身后用刀逼着他们的弗朗机人,忽然有人扔掉木棍,跪倒在地。
连锁反应般,越来越多的奴隶扔下武器,有的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块,砸向弗朗机人。总督见状,气得亲自举枪射击,却被赵勇的迅雷铳击中肩膀,惨叫着后退。
“杀进去!”赵勇一马当先,长刀劈开城门内侧的铁锁。陆军士兵涌入城中,与弗朗机人展开巷战。马尼拉的街道狭窄曲折,弗朗机人依托房屋顽抗,火枪在巷口喷吐火舌。赵勇让人找来土着奴隶带路,从侧巷绕后,将一个个顽抗的火力点拔除。
周侗站在“镇海龙”号上,通过千里镜观察城内的战况。当看到陆军开始清理街道,他下令楼船停止炮击,转而派遣水兵登岸,协助解救奴隶。
水兵们冲入城中,在天主教堂的地窖里找到了被囚禁的中原船员。这些船员大多衣衫褴褛,身上带着鞭痕与烙铁印,见到同胞,当场哭倒在地。一个断了腿的老船员抱着水兵的腿,泣不成声:“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天朝的人了……”
“别怕,我们来了。”水兵队长脱下自己的披风,裹在老船员身上,“陛下派我们来接你们回家。”
教堂外的广场上,弗朗机人的最后抵抗正在崩溃。总督被赵勇的亲兵活捉,他胸前的十字架摔在地上,沾满污泥。赵勇一脚踩在他的胸口,长刀指着他的咽喉:“说!还有多少奴隶被藏起来了?”
总督颤抖着指向市政厅的方向,那里还有数百名土着奴隶被关押。赵勇立刻派人前去解救,自己则押着总督,走向城中的堡垒。
堡垒内的弗朗机士兵还在顽抗,他们依托厚墙,用火枪与手榴弹(早期爆破装置)阻挡陆军进攻。赵勇让人找来几门轻型佛郎机炮,对着堡垒大门轰击。木屑与砖石飞溅中,大门被轰开,士兵们冲进去,与弗朗机人展开白刃战。
一个弗朗机军官挥舞着佩剑,砍倒两名士兵,却被赵勇从侧面一枪刺穿腹部。军官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的矛尖,嘴里涌出鲜血。赵勇抽出长矛,带起一串血珠,冷声道:“这一枪,为登岸时死去的弟兄!”
堡垒内的厮杀持续了一个时辰,当最后一名弗朗机士兵被砍倒时,广场上已积起没过脚踝的血水。赵勇站在堡垒顶端,扯下弗朗机人的旗帜,将一面龙旗升了上去。旗帜在硝烟中展开,猎猎作响,引得城中幸存的土着与中原船员阵阵欢呼。
黄昏时分,马尼拉城的枪声渐渐平息。周侗率军入城,看着满目疮痍的街道,眉头紧锁。士兵们正在清理尸体,解救被困的平民,被释放的土着奴隶跪在地上,对着龙旗磕头,嘴里喊着晦涩的感恩词。
在市政厅的地牢里,士兵们发现了更令人发指的景象——数十具被折磨致死的尸体,其中有中原商人,也有土着,墙角堆着累累白骨,散发着恶臭。周侗让人将这些尸骨收敛,准备立碑安葬,又让人将所有参与虐杀的弗朗机士兵押到广场,当着百姓的面处决。
枪声响起时,赵勇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刽子手倒在血泊中,心中没有快意,只有沉重。他想起潼阳关下的尸山,想起东瀛战场上的残垣,原来无论在哪片土地,战争带来的苦难都是一样的。
夜幕降临时,马尼拉城燃起了火把。周侗让人在广场上燃起篝火,给幸存的百姓分发粮食与药品。中原船员与土着围坐在一起,用手势比划着交流,火光映在他们脸上,驱散了些许恐惧。
周侗走到海边,望着舰队的灯火与城中的火光交相辉映,取出奏报,借着月光写道:“马尼拉城已破,弗朗机主力被歼,总督被俘,解救中原船员二十三人,土着奴隶两千余。吕宋初定,然需驻军镇守,以防残余殖民者反扑……”
海风带着血腥味吹来,拂动着他的战袍。他知道,平定吕宋只是开始,这片土地上的创伤,需要很久才能愈合。但他相信,就像潼阳关最终长出新草,东瀛最终迎来安宁,这里也终将迎来属于百姓的太平。
远处的海面上,“镇海龙”号的龙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向万里之外的长安传递着消息——南海的涛声,已汇入中华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