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初破南海涛,瘴雨蛮烟接碧霄。
莫道天涯无王化,龙旗已指吕宋礁。
长安的牡丹开得正盛时,一封来自泉州的急报,让御书房的空气骤然凝重。奏报是东瀛都护府转递的,字迹潦草,墨迹里混着血痕——吕宋国的弗朗基殖民者,悍然袭击了前往马尼拉贸易的中原商队,焚毁商船七艘,杀害商人与水手三百余人,更将幸存的二十余名船员掳为奴隶,在马尼拉城头悬挂首级示众。
“这群红毛夷!”苏子谦气得将奏报拍在案上,花白的胡须簌簌发抖,“前年才与他们定下互市盟约,转眼就敢屠戮我朝子民,是可忍孰不可忍!”
虾仁指尖捏着那枚从吕宋商队带回的象牙雕,雕上的航海图还清晰可见,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般烫手。他想起周侗在东瀛的奏报里提过,这些“弗朗机人”(明朝对西班牙、葡萄牙等国的称呼)船坚炮利,在吕宋岛烧杀抢掠,奴役土着,如今竟将爪牙伸向了中原商队。
“陛下,”秦瑶端来的清茶已凉透,她望着案上的海图,声音带着忧虑,“东瀛初定,国库尚未丰足,若再兴兵南海,恐难支撑……”
“难支撑也得支撑。”虾仁打断她,目光落在海图上吕宋岛的位置,那里像一颗孤悬海外的泪珠,“当年在潼阳关,咱们连隔夜粮都没有,不照样用断矛劈开了生路?如今百姓有饭吃,国库有积粮,难道反倒护不住远涉重洋的子民?”
他走到墙边,取下那幅标注了东瀛战事的海图,提笔在南海方向重重一画:“传旨周侗,从东瀛水师抽调十艘‘镇海级’楼船,五千精兵,即刻南下泉州;再令泉州都指挥使李冲,集结本地战船,补充粮草弹药,待周侗抵达,合兵一处,直趋吕宋!”
“陛下是想……”苏子谦眼中闪过惊讶。
“不仅要救回被俘的船员,”虾仁的笔尖在马尼拉城的位置顿了顿,墨点晕开如血,“还要让那些红毛夷知道,中华的海疆,不是他们可以撒野的地方!吕宋岛上的百姓,也不该沦为他们的奴隶。”
三日后,周侗的奏报抵达长安,言已点齐兵马,正日夜兼程赶回泉州,顺带附上了一份关于弗朗机人的详细情报——这些殖民者在吕宋筑有马尼拉城,兵力约两千,战船十余艘,火炮虽利,却不如中原的红夷炮射程远,且不善陆战。
“看来是有备而来。”虾仁将奏报递给苏子谦,“让工部再赶制二十门开花弹,送抵泉州。告诉周侗,此去吕宋,不必急于攻城,先示以兵威,若他们肯交出凶手,释放奴隶,赔偿损失,尚可留一线余地;若冥顽不灵,便将马尼拉城夷为平地!”
旨意发出时,泉州港已是一片忙碌。李冲正指挥工匠加固战船,补充淡水与粮食,码头上堆满了从南洋运来的硫磺、硝石,火器营的士兵们正连夜赶制火药,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刺鼻气味。
一个跛脚的老水手拄着拐杖,在码头徘徊。他是吕宋商队仅有的几个幸存者之一,被路过的渔船救回,腿上还留着弗朗机人的烙铁印。见李冲路过,他扑通跪下,老泪纵横:“将军!救救我的弟兄们!那些红毛夷不是人,把人当牲口卖,还……还活活烧死了王掌柜啊!”
李冲扶起他,看着他腿上狰狞的疤痕,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老丈放心,朝廷的大军马上就到,定让那些红毛夷血债血偿!”
半月后,周侗率领的东瀛水师抵达泉州。十艘“镇海级”楼船驶入港口,桅杆上的龙旗与东瀛都护府的旗帜交相辉映,引来百姓阵阵欢呼。周侗刚踏上码头,就被李冲拉到海图前:“都指挥使,探子回报,马尼拉城的弗朗机人已察觉动静,正在加固城墙,还从附近据点调来了援兵!”
“来得好。”周侗看着海图上马尼拉城的防御,“他们越是紧张,越说明心虚。传令下去,舰队明日启航,目标吕宋岛!”
启航那日,泉州港万人空巷。百姓们捧着酒坛,将酒洒在船头,祈求大军旗开得胜。老水手也来了,他拄着拐杖,对着楼船深深鞠躬,拐杖头在青石板上磕出清脆的响声。
舰队驶出泉州港,一路向南。海面上风浪渐大,楼船却稳如泰山。周侗站在“镇海龙”号的船楼,望着湛蓝的海水下偶尔闪过的鱼群,想起虾仁的叮嘱:“天下百姓,无论汉夷,皆有生存之权。弗朗机人奴役吕宋土着,与当年的倭寇何异?此战,不仅为子民复仇,也为解万民于倒悬。”
越靠近吕宋岛,海面上的渔船越少,偶尔能见到一些残破的木筏,上面绑着饿死的土着尸体,景象触目惊心。周侗让人将尸体打捞上来,妥善安葬,心中的怒火愈发炽烈。
“都指挥使,前方发现弗朗机人的巡逻船!”了望哨高喊。
周侗举起千里镜,只见三艘挂着十字旗的快船正横在航道上,船上的弗朗机士兵举着望远镜,显然也发现了东征舰队。
“不必理会,继续前进。”周侗放下千里镜,“若他们敢阻拦,直接击沉。”
弗朗机巡逻船见东征舰队势大,果然不敢阻拦,调转船头仓皇逃窜。舰队驶过海峡,吕宋岛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茂密的热带雨林覆盖着岛屿,海岸线曲折,马尼拉城的塔楼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白光。
“传令各舰,列阵!”周侗的令旗落下,十艘“镇海级”楼船与泉州水师的二十艘战船迅速展开,红夷炮的炮口缓缓抬起,对准了马尼拉城的方向。
城内的弗朗机总督正站在城头,望着海面上那支庞大的舰队,脸色惨白。他从未想过,遥远的中原王朝竟能派出如此强大的水师,更没想到自己袭击商队的举动,会引来如此可怕的报复。
“快!快把那些支那奴隶藏起来!”总督对着手下嘶吼,“告诉士兵们,准备战斗!上帝会保佑我们的!”
士兵们慌忙行动,将被俘的中原船员拖往地牢,又将土着奴隶驱赶上城头,充当人肉盾牌。马尼拉城的钟声急促地响起,惊飞了城边树上的海鸟,整个岛屿都笼罩在大战将至的阴霾中。
周侗站在船楼,看着城头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有中原船员的褴褛衣衫,有土着奴隶的枷锁镣铐,心中那股名为“愤怒”的火焰,终于烧到了顶点。
“升旗!”他一声令下,一面鲜红的“讨逆”旗缓缓升起,在南海的风中猎猎作响。
红夷炮的炮口,已锁定了马尼拉城的城门。一场跨越万里海域的复仇与救赎,即将在这片被奴役与掠夺的土地上,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