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星坠刃血凝霜,孤胆横矛守残阳。
莫道书生无硬骨,潼关月照断魂枪。
潼阳关的城楼已被炮火轰得只剩半面墙。虾仁拄着靖西破妄矛站在断砖上,喉间泛着铁锈味——昨夜为了夺回西瓮城,他硬生生撕裂了胡兵的三重防线,如今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缠着的布条早被血浸透,变成深褐色。
“校尉,胡兵又在架云梯了!”老周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右腿被流矢射穿,此刻正用断矛支撑着身体,“西南角楼塌了,弟兄们……快撑不住了!”
虾仁抬头望去,关外的胡兵像蚁群般攀附在城墙外侧,云梯上的胡兵戴着兽皮盔,嘴里嗷嗷叫着,手里的弯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更远处,胡人的投石机正对准城楼,石弹划破夜空的呼啸声越来越近,像催命的鼓点。
灰色光幕在视野里跳动:【当前杀伐点:】【状态:轻伤(失血过多)】【可兑换技能:“血矛”——将生命力转化为攻击力,持续一刻钟】。
他咬碎了牙,将靖西破妄矛狠狠插入砖缝:“兑换。”
刹那间,左臂的伤口传来灼痛,血液仿佛被矛尖吸走,顺着矛杆向上攀爬,在矛尖凝成一点猩红。虾仁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燃烧,眼前的胡兵动作慢了半拍,连他们咽喉的位置都变得格外清晰——这是用命换来的锐度。
“老周,带伤兵去搬石头,把云梯砸断!”他嘶吼着跃起,矛尖划出一道红光,将最前排的三个胡兵连人带梯挑飞,“其他人跟我杀!让这些杂碎知道,潼阳关的砖,是用骨头砌的!”
靖西破妄矛在他手中活了过来。时而如毒蛇出洞,精准刺穿胡兵的甲胄缝隙;时而如风车旋转,扫落成片的攀城者。每一次挥矛,都有胡兵惨叫着坠下城墙,灰色光幕上的数字疯狂跳动:【击杀胡兵x7……x12……x23】,杀伐点像滚雪球般涨起来,可虾仁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眼前的胡兵开始重影。
“校尉!你流太多血了!”阿禾举着一面破盾跑过来,她的双丫髻散了,脸上沾着灰和血,“我娘说用这个能止血!”她递来一包草药,是用烈酒泡过的艾草,刺鼻的气味直冲鼻腔。
虾仁没空接,他正被三个胡兵缠住。为首的胡将戴着青铜面具,手里的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风,每一棒都带着崩碎砖石的力道。虾仁侧身避开,矛尖斜挑,刺穿了胡将的护心镜,却被对方的锁子甲卡住——这是个硬茬。
“汉人的小崽子,敢杀我胞弟,今日定要你碎尸万段!”胡将怒吼着砸来狼牙棒,面具下的眼睛猩红如血。虾仁认出他了,是上次在东侧营地放他一马的胡帅,看来是带着复仇的火来的。
矛与棒狠狠相撞,虾仁被震得后退三步,撞在残破的垛口上。后背的伤口裂开,疼得他眼前发黑。胡帅趁机挥棒横扫,他下意识抬矛去挡,却被对方抓住机会,一脚踹在他胸口——虾仁像断线的风筝般飞出,重重摔在城楼内侧的石阶上,靖西破妄矛脱手而出,滚到了阿禾脚边。
“校尉!”阿禾尖叫着扑过去,用破盾护住他,“不许碰他!”
胡帅踩着石阶一步步走来,狼牙棒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火星:“小丫头片子,一并送死!”
虾仁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右臂使不上力——刚才那一踹,怕是断了骨头。他看着阿禾小小的身子挡在面前,看着她发抖的肩膀和紧咬的嘴唇,突然想起刚穿来时的自己——那时他连矛都握不稳,第一次杀人时吐了半宿,是老周拍着他的背说“杀得多了,就不恶心了”。
可阿禾才十二岁。她不该习惯这些的。
“滚开!”虾仁猛地嘶吼,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从地上弹起,扑向胡帅的脚踝。胡帅猝不及防被绊倒,狼牙棒脱手飞出。虾仁死死抱住他的腿,用头撞向他的膝盖——这是市井泼皮的打法,可此刻他顾不上体面,只想为阿禾争取一秒钟。
“疯子!”胡帅怒骂着,抽出腰间的短刀,狠狠刺向虾仁的后心。
就在这时,靖西破妄矛突然从斜刺里飞来,精准地穿透了胡帅的脖颈。
是老周。他拖着伤腿,单膝跪地,手里还握着掷矛的力道,断矛支撑的地面渗开一圈血渍——他竟是用尽全力,将矛掷了过来。
胡帅的短刀停在虾仁后心三寸处,眼睛瞪得滚圆,最终轰然倒地。灰色光幕炸开一片金光:【击杀胡帅(精英),获得杀伐点x5000,当前】【解锁被动:“潼关魂”——在潼阳关范围内,友军攻击力提升30%】。
虾仁趴在地上,后心的冷汗浸湿了甲胄。阿禾扑过来扶他,小手抖得厉害:“校尉,你的背……”
他摸了摸后背,摸到一片粘稠——不是血,是刚才胡帅的血溅上去的。原来老周的矛快了那么一瞬。他转头看向老周,对方正对着他笑,笑得嘴角淌出血沫,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
“老周!”虾仁嘶吼着爬过去,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灰色光幕的提示还在跳:【战友“老周”牺牲,触发“复仇”状态,杀伐点临时翻倍】。
可这翻倍的点数,他不想要了。
城楼下突然传来震天的欢呼。虾仁抬头,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亮起了火把,像一条蜿蜒的火龙——是援军!是关内各郡赶来的义军,领头的旗幡上写着“秦”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胡兵开始慌乱,攀城的云梯纷纷坠落。虾仁扶着阿禾站起来,捡起靖西破妄矛,矛尖的血滴在地上,晕开一朵朵小花。他看向关外,胡帅的尸体旁,胡兵正在溃逃,投石机也被义军的火箭点燃,燃起熊熊大火。
“校尉,我们赢了?”阿禾仰起脸,脸上的血和泪混在一起,像只受惊的小兽。
虾仁点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赢了。”
可心里的空落却越来越大。他想起漠北的雪,想起王庭的沙,想起老周总说“等打完仗,就回江南种水稻”,想起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再见。灰色光幕突然弹出一行字:【检测到宿主心境变化,解锁“执念”系统——可消耗杀伐点,留存逝者一缕残念】。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
消耗的杀伐点化作一道微光,融入老周的尸体。下一秒,老周的眼睛微微动了动,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虾仁凑近了听,只听到断断续续的:“……麦饼……阿禾娘……烤糊了……”
然后微光散去,老周彻底没了声息。
虾仁抱着他的尸体,肩膀剧烈地颤抖。阿禾拉了拉他的衣角,递过那包艾草:“校尉,止血吧。流太多血,老周叔会骂的。”
他接过艾草,笨拙地往伤口上按。艾草的灼痛混着伤口的疼,竟让他清醒了些。是啊,老周不会希望他死在这里。潼阳关还站着,弟兄们的血不能白流。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义军的将领登上城楼,是个留着络腮胡的汉子,看到虾仁时愣了愣:“你就是虾仁?那个用一杆矛守住西瓮城的书生?”
虾仁点头,将靖西破妄矛靠在城砖上。
“好样的!”将领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踉跄了一下,“陛下已经下旨,封你为潼关校尉,统领关内兵马!”
灰色光幕弹出【主线任务“守住潼关”完成,奖励:“破妄”——可看破虚妄,直抵本质】。虾仁却没看那些。他走到城楼边缘,望着关外的平原——那里,胡兵的溃兵正在远去,朝阳正从地平线升起,将天空染成金红色。
阿禾抱着老周的断矛走过来,矛杆上刻着新的字,是她用小刀划的:“老周叔,回家了。”
虾仁接过断矛,与自己的靖西破妄矛并排靠在一起。两杆矛,一长一短,一完整一残缺,像极了这乱世里的生与死。
“阿禾,”他轻声说,“去告诉弟兄们,清点伤亡,救治伤员。”
“那你呢?”
“我守着。”虾仁望着朝阳,靖西破妄矛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守到最后一个弟兄归队,守到潼关的麦子熟了,守到……再也没人需要用矛说话的那天。”
灰色光幕安静下来,不再弹出冰冷的数字。虾仁感觉眉心一阵温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化开了——是“破妄”的力量。他突然明白,所谓劈开宿命,不是杀尽敌人,而是带着逝者的执念,活成他们没机会看到的模样。
城楼下传来百姓的欢呼声,义军正在分发粮食,孩子们举着麦穗奔跑。虾仁靠在断砖上,闭上眼。风中飘来新麦的清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竟也不那么难闻了。
或许,这就是灰色光幕最终的答案——
用杀伐铺就的路,终要种上庄稼。
用鲜血浸泡的土地,总会长出希望。
潼关的月,终于不再照断魂,只照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