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盛和孙雅琳都愣住了。
“可欣姐?”孙雅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孙可欣步履轻快地走过来,很自然地站到张盛身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带着毫不掩饰的亲昵和一丝邀功的意味:“在沪上处理完最后一笔资金交割,听说你们来黄山了,想着好久没放松了,就干脆飞过来爬爬山,透透气!没想到真让我赶上了!”她笑着对孙雅琳说,“雅琳妹妹,不介意我加入你们的队伍吧?一个人爬山多没意思。”
孙雅琳看着孙可欣那成熟妩媚、风情万种的样子,尤其是她看向张盛时那种毫不掩饰的、带着占有欲的眼神,再看看她一身专业又性感的登山装备,将自己精心挑选的休闲冲锋衣衬得有些幼稚,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和被入侵的不悦瞬间涌上心头!上沪的张思晴和Lisa还不够?连黄山都不放过?!她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张盛看着眼前这两位风格迥异却同样绝色的佳人,一位青春靓丽,带着少女的娇憨和醋意;一位成熟妩媚,散发着职场精英的干练和进攻性。她们的目光在空中无声地碰撞,仿佛有细小的火花噼啪作响。而他自己,则被夹在这无形的战场中央。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目光扫过孙雅琳紧绷的小脸和孙可欣充满期待的眼神,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一种掌控局面的从容: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吧。”然后小声对孙雅琳道:她还是你姐,笑笑。
黄山,云海沉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厚重的云层,将那瞬息万变的白浪染上瑰丽的橙红。巨大的花岗岩峰柱,如沉睡的远古巨神,披着流动的云纱,在万丈霞光中显露峥嵘。迎客松虬劲的枝干探向虚空,凝固着千年不变的姿态,迎接又一批凡尘过客。山风凛冽,带着松针的冷香和深谷的湿气,吹得人衣袂翻飞,发丝凌乱。
“太壮观了!”孙雅琳裹紧了冲锋衣的领口,鼻尖冻得微红,声音却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眼睛亮得惊人,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翻腾壮阔的云海日出,“感觉站在世界的边缘!”
张盛站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目光同样投向那片恢弘的天地画卷,眼底却深藏着难以言喻的感慨。前世,他亦曾站在这光明顶,彼时心绪繁杂,为利奔波,何曾真正领略过这造化的雄浑与寂静?
重生归来,再临此境,这山,这云,这亘古不变的日出,竟带给他一种近乎神启的沉静与力量。他微微侧头,目光掠过孙雅琳因震撼而显得格外生动的侧脸,最终落在另一侧的孙可欣身上。
孙可欣没有像妹妹那样忘情赞叹。她只是安静地站着,身形挺拔,微微仰着头,下颌的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清晰而倔强。她的眼神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瑰丽的表象,直抵某种更为坚硬的内核。山风卷起她额前几缕碎发,拂过她光洁的额头,那神情,专注得近乎锐利,像是在无声地对峙,又像是在无声地汲取。一种强大的、不容忽视的生命力,在她沉静的姿态下汹涌。张盛的心弦,被这无声的力量悄然拨动了一下。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张盛的声音不高,混在山风中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凝,“站得足够高,才能看见。”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是对过往渺小的嘲弄,也是对如今俯瞰的笃定。
孙雅琳用力点头,深以为然。孙可欣则缓缓转过头,视线精准地捕捉到张盛的眼睛。四目相对,没有言语,却仿佛有某种无形的电流在云海之上的稀薄空气中悄然传递。
她的眼神,像淬了火的星辰,明亮、灼热,带着一丝探究和毫不掩饰的挑战意味。张盛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避,那抹笑意在眼底加深,如同猎人看到了值得全力追逐的猎物。
旅程的下一站是景德镇,这座千年瓷都的空气里仿佛都飘散着窑火的微尘和泥土的芬芳。张盛的目标明确而笃定,古窑民俗博览区深处,几位隐于市井、传承有序却尚未被资本彻底发掘的老师傅。
午后,阳光慵懒地穿过天井,落在一间古朴作坊的泥地上。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瓷土尘埃,在光柱中无声旋舞。一位头发花白、身着靛蓝粗布褂子的老人余师傅,正凝神于手中的素坯。他枯瘦的手指稳定而有力,握着刻刀,在湿润的陶泥上运走如飞。刀锋所过之处,并非繁复的花鸟,而是抽象、流畅、极具现代感的几何线条,深浅不一,疏密有致,充满了奇异的节奏与韵律。
“余老,”张盛开口,声音不高,带着由衷的敬意,“这线条,是‘气’的流动吧?”他缓步上前,目光专注地落在那刀痕上,“看似无序,实则每一笔的顿挫、转折,都牵引着泥坯里蕴藏的力量,让它最终在烈火中定型为一种内在的张力。”
余师傅手中的刻刀骤然一顿,悬停在半空。他缓缓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双眼睛却异常清亮锐利,如同古井深处映出的寒星。他第一次真正地、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过分年轻的访客,浑浊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
“哦?”老人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乡音,“年轻人,你懂?”
“不敢说懂,”张盛谦逊地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泥坯上,“只是觉得,器物之美,在于‘生’。匠人的‘意’注入泥土,经烈火焚烧,最终成为器物本身的‘神’。您刻下的不是图案,是引导这‘神’破土而出的路径。”他的手指虚虚地沿着一条刚刻下的深痕划过,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作坊里异常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孙家姐妹站在张盛身后,屏息凝神。孙雅琳眼中是纯粹的欣赏与好奇,而孙可欣的目光则紧紧锁在张盛与余师傅无声交流的气场上,敏锐地捕捉着那超越年龄的沉稳与洞见。
余师傅沉默了足有半分钟,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拂过刻痕边缘的泥屑。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那丝讶异缓缓沉淀,最终化作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如同古潭水面上掠过的一缕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