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吴珩按下了关门键。
“对于他这种有点社会地位，又自视甚高的人来说。
贪污受贿的风险太大，而且未必看得上那点小钱。”
“但男女关系上的把柄，一旦被抓住，不仅会让他身败名裂，家庭破裂。
更重要的是，会让他感觉尊严扫地。”
“朱奕辰只要拿着他和情人的照片或者视频，就足以让他乖乖听话。”
电梯平稳下行。
光滑的金属门壁上，映照出苏婉仪那张写满了震惊和恍然的脸。
原来如此！
从一些看似毫不相关的细节，就能精准地推断出一个人的弱点和秘密。
吴珩的观察力，简直敏锐到了恐怖的程度。
她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既然吴珩能这么轻易地看穿秦医生的秘密……
那他……是不是也看穿了自己心里的那些小九九？
比如，自己对他那点若有若无的好感？
苏婉仪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去看吴珩。
电梯里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有些暧昧和局促。
吴珩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苏婉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
吴珩看着她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下来。
刚才那个冷硬如刀的男人，彻底消失不见。
“放心，我没有窥探别人秘密的癖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事情，这很正常。”
“只要它不影响我们办案，不触犯法律，那就是你自己的事。”
听到这话，苏婉仪猛地抬起头。
吴珩的目光很坦然，也很清澈，里面没有丝毫的探究和戏谑。
他是在……尊重自己的隐私吗？
一股暖流，瞬间涌上了苏婉仪的心头。
她刚才还在因为吴珩那恐怖的洞察力而感到不安。
现在，这份不安却悄然转化成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叮。
电梯到达一楼。
门缓缓打开。
“那……那个秦医生，就这么放过他了？”
苏婉仪跟在吴珩身后走出电梯，换了个话题，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
“他帮着朱奕辰做伪证，也算从犯了吧？”
“还有他那个婚外情……我们要不要……”
苏婉仪做了一个“告状”的手势。
“把他出轨的事情，告诉他老婆？”
在她朴素的正义观里，这种背叛家庭的男人，就该受到惩罚。
“我们的任务是查清朱曜的案子，不是处理家庭纠纷。”
吴珩的回答很冷静。
“至于他做伪证的事，有录音为证，跑不了。”
“不过……”
吴珩话锋一转。
“我跟他之间，可没有什么‘为你保密’的约定。”
他侧过头，看着苏婉仪，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
“所以，如果你想做什么，那是你的自由。”
“我不会干涉。”
苏婉-仪愣住了。
吴珩这是……把决定权交给了她？
她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去“伸张正义”，把秦医生出轨的事情捅出去。
这种被信任和赋予权力的感觉，让她心里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兴奋。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两人走出医院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吴珩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回队里吗？”
苏婉仪拉开车门，问道。
“嗯。”
吴珩坐了进去，报了市局的地址。
车子平稳地启动，汇入了车流。
苏婉仪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依然在回味着刚才的胜利。
拿到了关键性的证据，推翻了朱奕辰的不在场证明。
接下来，只要把这份录音交给周队，就可以直接去逮捕真正的凶手朱曜了。
案件，似乎已经尘埃落定。
“吴哥，我们现在就把录音公布出去吗？”
苏婉仪有些迫不及待。
她想看到朱奕辰和朱曜两兄弟，在铁证面前无所遁形的样子。
然而，吴珩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
“不。”
他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
“暂时不。”
“为什么？”
苏婉-仪不解地转过头。
“证据确凿，为什么不立刻行动？”
吴珩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公布真相，对朱奕辰和朱曜来说，意味着什么？”
苏婉仪想了想。
“意味着朱奕辰顶罪失败，朱曜被绳之以法，天经地义啊。”
“不只是这样。”
吴珩摇了摇头。
“对朱奕辰来说，他为了保护弟弟，不惜赌上自己的一辈子。
甚至不惜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去威胁一个医生。”
“他的牺牲，是巨大的。”
“而我们现在把真相砸在他脸上，就等于告诉他。
你所有的牺牲，所有的努力，全都是白费功夫。”
“这对他来说，很残酷。”
“对朱曜来说，他躲在哥哥为他构建的虚假安全感里，心安理得地让哥哥替自己承受一切。”
“我们现在把他揪出来，不仅是法律的审判，更是将他哥哥那份沉重到畸形的‘爱’。
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
“这对他来说，同样残酷。”
出租车里的空气，随着吴珩的话，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苏婉仪从没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在她看来，警察办案，就是寻找真相，抓住凶手。
简单，直接。
但吴珩，却看到了真相背后，那更加复杂和沉重的人性。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苏婉仪有些茫然了。
“难道就因为残酷，我们就不去揭露真相了吗？”
“当然不是。”
吴珩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真相必须被揭露，罪犯必须被惩罚。”
“但我不想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他转过头，看向苏婉仪。
“朱奕辰付出了这么多，我想看看，他拼了命去保护的那个弟弟，到底值不值得。”
“值得？”
苏婉仪咀嚼着这个词。
“对，值得。”
吴珩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于社会学实验的光芒。
“接下来，我会让朱奕辰知道，他的不在场证明，已经出现了巨大的漏洞。”
“但我们不会直接点破，也不会立刻去找朱曜。”
“我要给他们压力。”
“我要看看，当朱曜意识到，他哥哥那把保护伞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是继续心安理得地躲在后面，眼睁睁看着哥哥走向深渊？”
“还是会站出来，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吴珩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
“朱奕辰的牺牲，究竟是换来了一个懦夫的苟活，还是能唤醒一个迷途者的良知？”
“这，才是我真正想看到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