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牙哨站”竣工，这在龙城联盟算得上一件大喜事。王小磊大手一挥，直接在哨站那还没完全散尽焊接味的中央广场上，搞了个露天烧烤晚会。火星特供的“赤焰土豆”切成厚片，穿在合金签子上烤得滋滋冒油；变异角牛肉切成大块，撒上从“蕈菇共生体”那儿换来的、能微量激发“愉悦”情绪的橙色调味料，香气混合着哨站内部循环系统吹出的、带着点机油味的风，飘荡在冰冷的柯伊伯带边缘。
王小磊正一手举着三串烤土豆，一手抓着个通讯器，唾沫横飞地跟地球总部进行“吃播连线”，吹嘘着边疆哨站生活的“艰苦”与“浪漫”：
“……老雷！看见没！这土豆，火星原产！这牛肉，龙城特供！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吃到这口，那就是神仙日子！啥？信号有点卡？废话！咱这离地球多远！这叫……这叫意境！懂不懂……”
他话还没说完——
嗡——！！！
一阵极其尖锐、完全不属于晚会背景音乐的警报声，如同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所有的喧嚣和欢乐！
广场上所有的灯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切换成了刺目的红色！烤炉的电源被自动保护系统切断，只剩下肉块上残余的火星在明明灭灭。
“最高优先级警报！‘深渊之眼’捕捉到异常超光速通讯信号！”
“信号源……奥尔特云外侧！距离……无法精确测算，极度遥远！”
“信号模式……非标准星际通用码，带有强烈求生特征及……干扰！”
“开始解析……”
所有人都愣住了，手里的烤串僵在半空。王小磊脸上的笑容凝固，他一把扔掉土豆串，几步冲到中央控制台前，眼睛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那串疯狂跳动、扭曲的波形图。
技术人员手指在控制台上几乎舞出残影，舰载AI“锅铲”的算力被全部调用，试图从那充满静电噪音的信号中剥离出有效信息。
几秒钟后，一段断断续续、仿佛发声者用尽最后力气、在极度恐惧和痛苦中嘶吼出来的意念片段，被强行翻译成了文字，投射在主屏幕下方：
【……救……命……】
【……它们……在啃……飞船……外壳……】
【……能量屏障……快……撑不住了……】
【……坐标……（一阵剧烈的、仿佛金属被撕裂的噪音）……】
【……（信号被持续增强的、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和某种诡异的、粘稠的蠕动声淹没）……】
【……（信号中断）……】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广场上只剩下循环系统低沉的嗡鸣，以及烤架上肉块油脂滴落发出的、微弱的“滋啦”声。
“啃……啃飞船？” 一个年轻的哨兵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手里的合金签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王小磊张着嘴，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半晌，才猛地回过神，扭过头，脸上是一种混合了震惊、荒谬和“老子是不是喝多了”的懵逼表情：
“卧……卧槽？！啥玩意儿？啃飞船？这年头……这年头连宇宙里都有吃霸王餐的了？！还他妈专挑铁疙瘩啃？牙口这么好的吗？！”
他这话像是一块石头砸进了冰面，瞬间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广场上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带着后怕和难以置信的低声议论。
“什么东西能在外太空啃飞船？”
“奥尔特云外面……那都快出太阳系了！”
“信号断得那么突然……是不是已经……”
“它们？它们是谁？”
雷将军沉稳（但脸色也不好看）的声音从地球总部传来：“城主，王将军，信号来源不明，内容无法证实，但威胁性评估……极高。能够跨越如此距离传递求救信号，并且提及‘啃食飞船’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发送者遭遇的绝非常规危险。”
李舰长补充道：“信号最后的坐标信息因干扰严重缺失，无法定位。但大致方向……指向银河系边缘的某个未知区域。”
我盯着主屏幕上那短短几行触目惊心的文字，尤其是“它们在啃飞船”和那令人不适的背景噪音，眉头紧锁。这感觉，比直面“收割者”的冰冷规则，或者“掠夺者”的凶残贪婪，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一种源于未知的、纯粹的、仿佛来自食物链更上层猎食者的恶意，透过这段残缺的信号弥漫开来。
“能追踪信号残留吗？或者分析干扰源的特性？”我问道。
技术官摇了摇头，脸色苍白：“信号本身采用了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加密和压缩方式，能解析出这些信息已经是极限。干扰源……更像是某种……生物活动产生的能量场扰动？”
生物活动？在奥尔特云之外的星际空间？还能啃食飞船？
这信息量有点大，而且画风越来越往克苏鲁跑了。
王小磊搓了搓胳膊上冒起的鸡皮疙瘩，凑到我旁边，压低声音：“老大……这玩意儿听着比‘血爪’那帮土匪还邪门啊！咱们……管不管？”
管不管？
这是一个问题。
信号来源远在奥尔特云之外，远远超出了人类目前的有效活动范围。对方是敌是友未知，面临的“它们”更是神秘而恐怖。贸然前去，很可能救援不成，反而把自己搭进去。
但是……
那信号中蕴含的绝望与求救的意味，是如此的真实和强烈。
而且，一个能发出这种信号的文明，其所掌握的技术和知识，或许对人类至关重要。更重要的是，这个潜在的、能够“啃食飞船”的威胁，今天出现在奥尔特云外，明天会不会就出现在柯伊伯带？出现在地球家门口？
“回复信号。”我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使用最大功率的定向广播，向信号来源的大致方向发送。”
“内容如下：”
“‘这里是太阳系人类文明。已收到你的求救信号。请提供更详细的坐标、敌方信息及你方现状。如可能，我们将尝试提供援助。’”
“老大，这……”王小磊有些迟疑，“它们还能收到吗？”
“尽人事，听天命。”我平静地说，“同时，将此次异常信号及所有分析数据，设定为最高机密，录入‘龙牙哨站’核心数据库，并设置实时监控。任何来自该方向的类似信号，立即报告。”
“明白！”
命令被迅速执行。一道承载着人类回应的高功率信号，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射向那片未知而危险的黑暗。
广场上的警报解除了，灯光恢复了正常，但欢乐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每个人都心事重重，看着烤架上已经凉透的肉块，再也提不起胃口。
王小磊捡起地上那串掉落的烤土豆，吹了吹灰，咬了一口，嚼得有些没滋没味。
“妈的……”他嘟囔着，“好好的一顿庆功宴……让这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太空饿死鬼’给搅和了。”
他抬头望向观测窗外那片深邃的、此刻却仿佛隐藏着无尽危险的星空。
“看来咱们这‘龙牙’……”
“还得磨得更利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