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击艇的引擎低声轰鸣，我们沿着死寂的地中海海岸线，小心翼翼地航行。越是靠近那片金色光晕，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冰冷波动就越是明显，它与波塞冬族那种带着深海腥气的能量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吞噬一切的“无”。
而与之抗衡的，则是从梵蒂冈方向传来的、那股温暖、坚韧、带着某种咏叹调般韵律的金色光辉。
这景象太诡异了。一边是代表毁灭与虚无的冰冷，一边是代表守护与信仰的温暖，在这片文明的废墟上形成了短暂而脆弱的对峙。
我们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在距离罗马废墟还有几十海里的一处隐蔽小海湾停下了船。留下夜枭看守船只和保持与美洲的微弱通讯，我带着雷虎、铁砧、汤姆和比利，换上准备好的、尽可能不起眼的伪装服，徒步向内陆摸去。
越是靠近罗马城，那种反差感就越是强烈。
曾经辉煌的永恒之城，如今大半也被幽蓝色的菌毯覆盖，无数扭曲的异族建筑如同毒瘤般生长在古罗马斗兽场、万神殿的残骸之上。但在这片蓝色的“瘟疫”之中，却有一条相对“干净”的通道，笔直地通向台伯河西岸。
通道的尽头，就是那片笼罩在金色光晕中的梵蒂冈城国。它的城墙似乎被加固过，闪烁着金属和某种能量融合的光泽。城墙之上，隐约可以看到穿着奇特盔甲、手持镶嵌着水晶般矿石的长矛或步枪的守卫在巡逻。那金色的光晕，正是从城中心圣彼得大教堂的方向散发出来，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整个梵蒂冈及其周边一小片区域笼罩其中。
“戒备森严，但……秩序井然。”雷虎通过望远镜观察着，低声道，“不像美洲那边近乎原始的挣扎，这里……好像维持着某种程度的文明。”
我们尝试着靠近那条“干净”的通道入口。入口处设有路障和哨卡，几名守卫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他们的装备很奇特，似乎是旧时代制式武器和某种……散发着微光的、类似宗教法器的东西的结合体。
当我们从藏身处走出，试图表明身份和来意时，那些守卫的反应比美洲的杰克逊上校还要警惕和……排外？
“站住！异乡人！”一名守卫队长模样的壮汉抬起手中那支怪异的、枪管下方镶嵌着蓝色水晶的长矛，对准我们，语气冰冷，“说出你们的来意！否则以亵渎圣域论处！”
他的口音很重，但还能听懂。
“我们来自东方，龙城。”我示意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我们收到了阿尔卑斯堡垒的求救信号，前来寻找幸存者，并提供可能的帮助。”
“东方？龙城？”守卫队长皱紧了眉头，眼神中的怀疑丝毫不减，“从未听说。阿尔卑斯堡垒……已经陷落了，在神罚之下。”
神罚？我心中一动，是指“收割者”吗？
“我们跨越了重洋，就是为了弄清真相。”我继续说道，“我们带来了食物、药品，还有对抗异族的知识和技术。”
听到食物和药品，几个守卫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但那名队长的警惕心依旧很强：“教皇陛下和枢机团才是我们的指引！圣光护佑着祂的羔羊！我们不需要外来者的‘知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虔诚和排外。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哨卡后方传来：
“卡洛斯队长，收起你的武器。主教导我们，不可怠慢远方的客人，尤其是……携带善意的客人。”
只见一位穿着简朴的灰色修士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却眼神深邃的老者，在一个年轻修士的陪伴下，缓缓走来。他手中握着一本厚重的、封面镶嵌着宝石的经书，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气息。
守卫队长卡洛斯立刻收起长矛，恭敬地行礼：“马库斯修士。”
马库斯修士走到我们面前，目光温和地扫过我们每一个人，尤其在汤姆和比利这两个明显是西方人面孔的年轻人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在我身上。
“东方的旅人，你们的故事令人惊叹。”他微微颔首，“我是马库斯，服务于教皇陛下的谦卑仆人。请随我来吧，外面并不安全，‘收割者’的阴影无处不在。”
他似乎对“收割者”这个词并不避讳。
在他的带领下，我们通过了哨卡，真正踏入了这片被金色光晕笼罩的“教皇堡垒”。
内部的情景，再次让我们感到惊讶。
街道虽然简陋，却干净整洁。人们虽然面带菜色，衣着朴素，但眼神中却有一种在美洲据点难以看到的……平静和坚定。他们看到马库斯修士，都会恭敬地行礼，眼神中充满了信赖。孩子们在废墟间清理出的空地上玩耍，朗朗的诵读声从一些改建过的建筑中传来，似乎在教授着文字和……经文？
这里没有美洲那种近乎野蛮的生存挣扎，反而维持着一种奇特的、以信仰为核心运转的秩序。
我们被带到了一处靠近城墙的、由古老建筑改建而成的招待所。马库斯修士安排我们住下，并送来了简单的食物和清水。
“请在此稍作休息，远方的客人。”马库斯修士温和地说道，“我会将你们到来的消息禀报教皇陛下和枢机团。在得到陛下的接见之前，请尽量不要随意走动，尤其是……不要试图探究圣彼得大教堂地下的事情。”
他最后那句话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但语气依旧平和。
说完，他便带着年轻修士离开了。
房间里，铁砧检查了一下送来的食物，确认无毒后，我们才简单吃了一些。
“老大，这地方……有点邪门啊。”王小磊（通过加密通讯）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林柚建立了临时的精神链接），“感觉每个人都跟被洗了脑似的。”
汤姆却有些激动：“不，这不是洗脑！这是信仰！在这样的末日里，只有信仰才能让人心不崩溃！你们看到那种圣光了吗？那一定是神迹！”
比利也默默点头，似乎被这里的氛围感染了。
雷虎则更关注实际问题：“那个马库斯修士提到的教堂地下……还有他口中的‘神罚’和‘收割者’……这里的水，恐怕比我们想的要深。”
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片笼罩在金色光晕下的、秩序井然的幸存者据点，又望向远处圣彼得大教堂那高耸的圆顶，以及更远方，那片代表着“收割者”的、令人不安的冰冷死寂。
信仰凝聚人心，对抗绝望。
但这信仰的背后，那所谓的“圣光”，还有那被严禁探究的教堂地下……
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这个教皇堡垒，
究竟是最后的避难所，
还是另一个……
更加精致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