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入镜像星带时，林夏的靴底沾了片红色的羽毛。她明明记得舱内没有任何鸟类标本，可羽毛在指尖轻轻颤动，根根羽丝都透着鲜活的光泽，像刚从活物身上脱落。
“星带里的行星有‘物质镜像场’，”姜少捏起羽毛对着光看，瞳孔微微收缩，“这不是普通羽毛，是三百年前‘火烈鸟号’科考船的徽章装饰，那艘船在星带失踪，连残骸都没留下。”
舷窗外，淡粉色的行星群正在缓慢自转，每个星球表面都覆盖着银色的镜面沙，沙粒反射着周围的星光，把星带变成了片闪烁的光海。其中最大的那颗行星上，隐约能看到艘船的影子，轮廓和火烈鸟号的设计图完全吻合。
林夏驾驶登陆舱靠近那颗粉色行星，舱体刚进入镜像场，仪表盘上的零件图标突然开始扭曲——现实中的螺丝变成了五角星，扳手化作羽毛形状，和火烈鸟号徽章上的元素一模一样。
“镜像场在复制接触到的物质，还会混入星带里的‘记忆碎片’，”她盯着舱外的镜面沙，沙粒中映出的登陆舱影像，船身上竟多了行字：火烈鸟号补给日志，7月15日。
这是火烈鸟号失踪的日子。
登陆舱着陆时，镜面沙像活物般散开，露出下面的金属板，板上刻着科考船的航线图，终点标注着星带中心的“暗镜星”。林夏蹲下身触摸金属板，沙粒突然漫过她的指尖，在她手背上映出个模糊的人影——穿白色科考服的女人，正对着镜头微笑，胸前的工牌写着“船长 苏晴”。
“是火烈鸟号的船长，”姜少调出档案，“官方记录说她在最后一次通讯里提到‘镜面沙在复制船员的情绪’，接着信号就断了。”
手背上的人影突然消失，沙粒开始剧烈翻动，在地面上拼出串数字：3749，是火烈鸟号的应急通讯频率。
他们用通讯器拨通3749频率，电流声中突然传出段急促的呼吸：“别相信镜中的自己……它们会偷走你的执念……”是苏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林夏回头，发现身后的镜面沙里，映出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影子，只是那双眼睛里满是贪婪，正死死盯着她口袋里的能量晶体——那是从回声海带出来的声晶碎片，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它在复制你的‘贪念’，”姜少拽着她后退，沙中的影子已经爬出地面，手里握着把和她同款的激光枪，“镜像体的力量来自原主的强烈情绪，你越在意什么，它就越能利用什么。”
林夏试着放空思绪，不去想能量晶体的事。沙中的镜像体果然变得透明，手里的激光枪也化作了沙粒。可旁边的姜少突然闷哼一声，他的镜像体正举着扳手砸向他的后背——姜少昨晚刚因为弄丢了维修手册而自责，这份懊悔被镜像场捕捉到了。
“得找到火烈鸟号的主镜像体，”林夏拉着姜少躲到岩石后，“所有复制体都受它控制，毁掉主镜像，就能让其他镜像消散。”
镜面沙突然集体发光，在天空中拼出火烈鸟号的全息影像，影像里的船员们正在争吵，苏晴把一个金属盒子紧紧抱在怀里，盒子上的锁孔形状，和林夏手背上残留的人影工牌图案完全一致。
根据航线图的指引，他们向暗镜星前进。这颗行星的镜面沙是黑色的，沙粒中映出的影像都是扭曲的：树木长在天上，河流往高处流，火烈鸟号的影子倒悬在半空，船底还缠着无数只手，像是有人在水下拖拽。
“这里的镜像场带着‘负面记忆’，”林夏看着沙中自己的倒影，那张脸正在慢慢变老，皱纹里渗出黑色的沙，“苏晴的执念一定在这里。”
暗镜星的中心有个巨大的陨石坑，坑底竖着块黑色的镜面石，石面上清晰地映着火烈鸟号的完整影像，苏晴的镜像体正跪在石前，怀里的金属盒子敞开着，里面空无一物。
“盒子里的东西被镜像体拿走了，”姜少指着镜面石的裂缝，“看，石缝里有块蓝色的晶体，和你口袋里的声晶碎片能量反应一致。”
那是火烈鸟号的研究样本——从暗物质带采集的“情绪晶体”，能放大生物的情绪波动。苏晴的镜像体突然转头，脸上带着诡异的笑：“你们想要它？那就用执念来换。”
林夏的镜像体再次出现，这次手里捧着的不是激光枪，而是她奶奶留下的旧地球土壤样本——那是她最珍视的东西。镜像体把土壤样本往镜面石上按：“放弃它，晶体就归你。”
林夏没有动，只是从口袋里掏出土壤样本，轻轻放在地上：“它很重要，但我知道这只是份记忆，不是我的全部。”
她的镜像体突然剧烈晃动，手里的假样本化作沙粒。苏晴的镜像体发出尖叫，镜面石上的火烈鸟号影像开始崩溃，那些缠着船底的手渐渐松开，露出下面的真相——火烈鸟号不是被拖拽，是船员们因为争夺情绪晶体自相残杀，导致飞船失控撞向暗镜星。
“苏晴的执念是‘保护样本’，”姜少看着石缝中的蓝色晶体，“她在最后时刻把晶体藏进石缝，却因为愧疚，让镜像场永远困住了自己。”
林夏捡起块镜面沙，对着它轻声说：“你已经守住了样本，该放下了。”
沙粒中映出的苏晴影像，脸上的悲伤慢慢褪去，她对着林夏鞠了一躬，身影化作点点蓝光，融入暗镜星的土壤。镜面石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蓝色晶体从缝中滚落，表面的黑色纹路渐渐消失，露出纯净的光泽。
周围的镜像体全部消散，粉色行星上的船影开始变得透明，像冰一样融化在星带的光海里。
离开镜像星带时，林夏把蓝色晶体放进声晶碎片旁边，两种能量接触的瞬间，发出柔和的光，在舱内投射出火烈鸟号完整的日志——苏晴团队发现情绪晶体能稳定暗物质带的能量波动，却因为害怕技术被滥用，才故意隐瞒了研究成果。
“她不是贪念样本，是想保护它，”林夏望着舷窗外渐渐远去的镜面沙，沙粒反射着他们的飞船影像，这次没有任何扭曲，“镜像场复制的不只是物质，还有没说出口的苦衷。”
姜少的维修手册突然从工具箱里掉出来，他愣了愣，笑着捡起来：“看来我的懊悔也被镜像体带走了。”
飞船的航线指向星图边缘的“迷雾星云”，那里的气体永远处于混沌状态，任何探测器都无法穿透。林夏摸着口袋里的土壤样本，感觉比来时更踏实了些。
她知道，宇宙中总有镜子般的存在，映出人心的褶皱，但只要看清自己真正在意的是什么，就不会被镜中的幻影困住。
镜面沙在星带中闪烁，像无数双平静的眼睛，目送他们驶向新的未知。林夏仿佛听见沙粒在低语：放下执念，才能看清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