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指尖微微蜷缩，像是在梦里抓住了什么，又怕一松手就没了。
林野猛地睁开眼。
雪已经停了大半，四周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冰层收缩时发出的细微“咔”声。他第一反应就是低头看她——卫衣还盖在她脸上，只露出一小截苍白的下巴。她的呼吸比刚才重了些，胸口微微起伏，那只没被冻住的手，正一点一点地收紧，像是在努力找回知觉。
他松了口气，刚想开口叫她名字，忽然觉得不对劲。
苏浅体内的寒气开始有节奏地跳动，像心跳，又不像心跳，更像是某种倒计时。冰壳上的裂纹再次蔓延，幽蓝色的光从缝隙里渗出来，忽明忽暗，和她的呼吸完全对不上。
“糟了。”他低声喃喃。
这不是好转，是快要失控了。
他顾不上多想，立刻用牙齿咬开卫衣拉链，从酸辣粉盒子的残片底下抠出最后两张符纸。手抖得厉害，一掌差点掉进雪里，他赶紧夹回掌心。符纸贴上皮肤的瞬间，传来一阵刺痒，那是灵力即将燃烧的征兆。
肩胛骨疼得像被人拿锤子轮流砸，右腿也被石头压着动不了。他只能靠左手撑地，一点点挪到苏浅面前。额头冷汗直流，混着血水淌进眼睛，又涩又痛。
但他没擦。
他把符纸按在掌心，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糊在符面上。火苗“嗤”地燃起，幽蓝色，不大，却烧得很稳。
“听着，”他声音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我现在要引气入你心脉，你要是敢在这时候断联，咱俩都得死在这儿。”
他一边念咒，一边将掌心贴向苏浅胸口。符火顺着接触点蔓延，像藤蔓一样钻进冰层。那一瞬间，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冻住了，紧接着一股强烈的排斥感冲上来，差点让他吐血。
他死死咬牙，撑住了。
母亲的笔记里提过一次“情绪锚点”——当一个人异能失控，意识会沉进最深的记忆里躲起来。想找回来，就得有人亲自走进去，把她喊醒。
他闭上眼，集中最后一丝灵气，顺着符火搭的桥，往她意识深处探去。
眼前一晃，画面突然浮现。
是网吧。
夏天，空调坏了，整个大厅闷得像蒸笼。他蹲在角落修主机，汗流浃背。苏浅穿着简单的短袖t恤，手里拎着两瓶冰可乐，走过来把一瓶塞进他手里。
“你这人命跟泡面似的，开水一冲就软。”她笑着说，“但我信你能硬起来。”
画面一转，又变成幻境里的战场。他们背靠背杀出重围，她手臂受伤，他还笑她动作慢。她回头瞪他：“等我好了，第一个揍的就是你。”
再后来，公司刚成立那天，他们在写字楼天台吹风。她说：“林野，我要看着你开宗立派，你不许比我早死。”
这些记忆不是她的，是他主动送进去的。
他用自己的回忆当绳子，一头绑住自己，一头扔进她意识深处。
“你说过的话，我可都记着。”他贴着她耳边低语，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现在就想逃？门都没有。我还等着你收我当徒弟呢。”
话音落下，苏浅的眉心忽然轻轻一颤。
他立刻察觉到体内能量的变化。原本乱窜的寒气像是被什么拽住，开始缓缓回流。冰壳的裂缝不再扩大，反而微微合拢，蓝光也从急促闪烁变得平稳流动。
有用！
他差点笑出来，结果牵动伤口，咳出一口带血的痰。
“行吧……算你给面子。”
他靠着岩壁坐下，小心翼翼把苏浅的头抱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取暖。外面风还没停，但雪小了很多。远处山坡偶尔传来几声闷响，应该是余震，暂时没引发新的雪崩。
他摸了摸玉佩，烫得吓人，但热度已经开始下降。他知道这东西快到极限了，就像手机只剩1%的电量，撑不了多久。
右腿还是动不了，卡在石缝里，估计有点骨折。他用左手翻了翻盒子里剩下的符纸，找了半天，只找出三张皱巴巴的黄纸，边角都磨毛了。
“捡来的破符都能活到现在，也算命大。”他嘟囔着，把符纸拼成个简易阵型，贴在两人周围。
然后把手按在玉佩上，逼出最后一丝热能。
符纸边缘泛起微弱金光，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的屏障慢慢升起，把他们罩在里面。寒气被隔开了一些，至少脸不那么僵了。
他低头看苏浅，发现她睫毛轻轻颤了颤，嘴唇微张，像是想说什么。
“别说话，省点力气。”他轻声说，“等出去了，你想骂我都行。”
她没回应，但手指悄悄勾了一下他的手腕。
他笑了笑，抬手把她额前湿透的碎发拨开。指尖碰到她皮肤的瞬间，感觉到一丝回暖。
不是温度回来了，是生命力在一点点苏醒。
他靠在岩壁上，目光扫过外面崩塌的山坡。松林全被埋了，原来布阵的地方连块石头都找不到。这场祸事怎么跟客户交代，玄阳宗那个少主到底藏在哪……这些他现在都不在乎。
他只知道一件事：只要她还在呼吸，他就不能倒下。
“你说你要看我开宗立派。”他低声呢喃，“所以接下来，换我扛。”
他闭了会儿眼，脑子昏沉得厉害，像是随时会睡过去。但他不敢真睡，每隔几秒就低头确认一次苏浅的呼吸。
外面风雪渐歇，天地白茫茫一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只有那层符火还在烧，微弱，却不肯熄灭。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妈妈煮完泡面总会多加一勺热汤。她说：“再难吃的东西，只要有热气，就不算凉透。”
现在他也成了那口热汤。
哪怕只剩一口，也要煨着她，暖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苏浅的手突然动了一下。
不是无意识的抽搐，而是明显想抓住什么。她眼睛还闭着，但眉头舒展了些，呼吸也变得规律。
林野立刻警觉，正想查看，却发现她脖颈处的蓝光又闪了一瞬。
这次不一样。
不是暴走，也不是回流，而是一种……回应。
他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反应，怀里的苏浅忽然睁开了眼。
瞳孔是淡淡的蓝色，像结冰的湖面刚刚裂开一道细缝。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嘴唇轻轻动了动，声音轻得像风吹：
“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