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峰那句 “为父帮你”，像沉船上抛来的锚，稳稳钉住了楚曦乱颤的心。可指尖触到桌案冰凉的木纹时，她才更清晰地觉出 —— 这条往北境去的路，每一步都踩着刀尖，连风里都裹着看不见的刃。
书房的晨光还没透进窗纸，烛火在舆图上投下晃动的影。楚凌峰的手指按在京城与北境之间那道蜿蜒的水线上，指腹磨过标注 “运河支流” 的小字，声音沉得像浸了夜露：“漕帮这条路能走，但得把‘缝’织密了。赵擎海虽欠我人情，可漕帮里掺了多少沙子，谁也说不清 —— 去年江南漕运丢了三船军粮，查来查去，最后竟查到太后娘家的远亲头上。” 他抬眼时，眼底的红血丝混着烛火的光，“你不能直接去通州码头，那儿的眼线比河里的鱼还多。西南五十里外有处田庄，挨着条能通运河的暗河，你先去那儿躲两天，等漕帮的小船来接。”
楚曦望着舆图上那处没标名字的田庄，突然懂了父王的周全 —— 他早把后路铺在了看不见的地方。她点头时，指尖无意识蹭过袖口的绣线：“女儿扮成小户人家的姑娘，带着青鸾，不会引人注意。”
“医师的事……” 楚凌峰的话顿了顿，指节捏着奏折的边角，把宣纸都捏出了褶皱，“军中太医被监军攥在手里，民间大夫又不懂战伤。你说你懂些医术……” 他盯着女儿的眼睛，那目光里有审视，更有藏不住的担忧，像怕她摔着的老父，“为父给你备了最好的金疮药，连太医院秘藏的‘生肌散’都偷着拿了两盒，可终究……” 一声叹气漫在空气里，混着烛火噼啪的响，“你得自己多当心。”
楚曦心口一暖，指尖攥紧了帕子：“父王放心，女儿绝不会拿自己和沈逸哥哥的性命开玩笑。” 她没说系统，只把那刚攒齐的医术碎片，当成了心底最稳妥的底牌。
“记住两个字：‘快’和‘密’。” 楚凌峰的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每一下都像在敲定生死，“对外就说你受惊染了风寒，关在房里静养，连王妃都先瞒着 —— 她那性子，藏不住事，眼泪一掉，就露了破绽。” 他唤来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青鸾跟你走，再给你派两个暗卫：明面上的是车夫，看着憨厚，实则能开三石弓；暗处的那个，会缩骨功，能藏在马车夹层里，不到断气的时候不出来。”
“今夜子时就走。”
“今夜？” 楚曦心尖像被冰刺了下，指尖猛地攥住桌角 —— 原以为还有两天准备，可父王的话里，连半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慈宁宫的人已经在查你的脉案了。” 楚凌峰的声音压得更低，眼尾扫过窗外，“孙嬷嬷昨天下午去了太医署，话里话外都在问‘长乐郡主为何闭门不出’。再等，就怕他们顺着漕帮的线摸过来。”
楚曦咬了咬下唇，尝到点淡淡的血腥味 —— 原来平静的日子早被撕开了缝，只是她之前没看见。
回到寝殿时，秋杏正捧着叠衣裳进来，藕荷色的、水绿色的，都是寻常富商小姐穿的样式，领口绣着细碎的兰草，软得像云。楚曦翻找时指尖都带着急促，把最素净的两件叠好，又从首饰盒里挑了些小巧的银簪 —— 金饰太扎眼，银的不起眼，还能在紧要时换些盘缠。最沉的是那只药箱，楚凌峰派来的侍卫送来时，箱底还沾着些泥土，打开时满是苦香，百年老参的纹路里裹着点长白山的雪渍，连 “生肌散” 的瓷瓶都裹了三层锦布，怕磕着碰着。
她靠在梳妆台前，在心里急唤系统：“怎么才能凑齐剩下的医术碎片？”
【提示音像淬了冰的铜铃，在脑海里撞得发响：
获取途径一：完成随机医疗任务（当前无触发）；
获取途径二：消耗 3000 积分兑换（宿主当前积分 480）；
获取途径三：消耗 “紧急求助” 机会（仅限一次）指定兑换。】
3000 积分是天方夜谭，随机任务更是等不起。楚曦闭了闭眼，指尖掐进掌心 ——“紧急求助” 机会虽宝贵，可沈逸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用紧急求助，换两枚中级医术碎片！”
【确认消耗机会？】
“确认！”
话音刚落，一道暖流淌进脑海，像初春的融雪浇在冻硬的土地上。那些关于创伤缝合的针法、毒物辨别的诀窍、骨折固定的要领，不是零散的字，而是像亲手练过千百遍似的，刻进了记忆里 —— 她甚至能清晰想起 “缝合时要避开血管”“断肠草的汁液沾在银簪上会发黑”，连药材配伍的比例都印得明明白白。系统界面里，“中级医术技能” 的图标亮起来，还多了行小字：【附赠初级望气术：可辨他人气血虚实，伤口是否化脓】。
楚曦摊开手，指尖还带着点发麻的暖意 —— 这下，她总算不是只能送药材的 “累赘” 了。
傍晚时，青鸾像片影子似的飘进来，黑巾还没摘，眼底带着未散的锐光：“郡主，赵龙头那边应了，让他义子赵三爷来田庄接人。还有……”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比窗缝里的风还低，“孙嬷嬷派去太医署的人，回来后直接去了慈宁宫，听说太后听完就摔了茶盏，连‘废物’都骂出来了。”
楚曦捏着帕子的手猛地一紧 —— 太后果然没信 “风寒” 的借口，这是在催着他们露出马脚。
“准备好吧，今夜子时走。”
夜色像墨汁似的泼下来时，永宁宫静得反常。巡夜侍卫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靴底踩在青砖上，响得像敲在心上。楚曦换上深色布衣，领口、袖口都扎得紧紧的，青鸾用特制的膏子给她易容 —— 肤色涂得暗了些，眉峰画得粗了点，连眼角的泪痣都盖了，镜子里的人，瞧着像个刚从乡下进城、带着点病气的小丫鬟，半点郡主的影子都没了。她把匕首藏在腰间，药箱背在身后，包袱斜挎在肩上，沉甸甸的，却让她心里多了点踏实。
“时辰到了。” 青鸾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指尖按在书架第三层的暗格上，轻轻一推 ——“咔嗒” 一声轻响，墙板像被月光融开似的，露出道仅容一人过的缝，里面飘出股混着尘土和霉味的气。
密道里黑得像灌了墨，青鸾手里的夜明珠发着淡绿的光，照亮脚下凹凸不平的砖石。楚曦跟着她走，指尖扶着潮湿的墙，能摸到墙砖上的青苔，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 怕惊了藏在暗处的老鼠，更怕惊了可能跟着的人。走了约莫一炷香，前方才透出点微光，尽头是间堆满柴草的屋子，推开柴门时，夜风裹着青草的气涌进来，吹得她鬓角的碎发都飘了起来。
柴房外停着辆青篷马车，黑油布蒙得严严实实，车轮上还沾着泥。车夫是个中年汉子，穿着灰布短打，脸上堆着憨厚的笑，可楚曦用刚学会的望气术扫过去 —— 他的太阳穴鼓着，手背有层厚茧，是常年握弓的样子。见她们来，他只点了点头，声音粗得像磨过石子：“上车吧，路上别说话。”
马车启动时，楚曦掀开车帘一角，往后看 —— 永宁宫的飞檐在夜色里露着点影子，像只蛰伏的兽。她攥着帘布的指尖泛白，心里像塞了团乱麻：有离开牢笼的轻快，有对前路的忐忑，更有对沈逸的牵挂。这一去，她不再是被护在羽翼下的长乐郡主，而是要闯进刀光剑影里的 “小丫鬟”。
马车专挑偏僻的小路走，车轮碾过石子时，震得她骨头都发麻。楚曦靠在车壁上，半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反复过着父王的叮嘱、青鸾说的漕帮规矩，还有刚学会的医术要领 —— 直到天快亮时，马车才停在山坳里的田庄外。
那田庄看着普通，竹篱笆围着几间瓦房，院门口种着棵老槐树，叶子上还沾着晨露。车夫把车赶进去时，一个穿青布衫的老仆迎上来，头发花白，背有点驼，可眼神扫过楚曦时，像鹰似的利，连她藏在袖中的匕首都似能看见。
“小姐，房间备好了。” 老仆的声音哑得像被烟熏过，引着她们往厢房走，“船入夜就到，这白天里，您尽量别出门 —— 庄外的林子里，昨天还看见陌生的脚印。”
楚曦点头，刚要跨进厢房门槛，青鸾突然拽住她的胳膊，指尖凉得像冰：“等等！”
她的鼻子动了动，眉头猛地皱起：“有血腥味！是刚散的，混着晨露的气，从后院飘过来的！”
楚曦的心脏 “咚” 地撞在肋骨上，还没反应过来，院外突然传来声短促的惨叫，像被捂住嘴的猫，刚出声就断了。紧接着，“锵” 的一声锐响炸开，是兵刃相撞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尖鸣！
老仆的脸瞬间白了，转身就往柴房跑：“是他们追来了！快躲进地窖！”
楚曦攥着药箱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 怎么会这么快？是慈宁宫的人？还是漕帮里的内鬼？
她跟着青鸾往柴房跑，耳后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像重锤敲在地上，每一下都踩在她的心跳上。原本该是避风港的田庄，转眼就成了围猎的陷阱，而她和青鸾，成了网里的猎物。
晨光刚爬上篱笆，却照不进这突然笼上来的黑暗 —— 风雨，终究还是提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