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起了小雨。
云层堆叠起来，整个天地间的亮度都肉眼可见地阴暗三分。
淅淅沥沥的雨点从天际落向大地，伴随着阵阵微凉的秋风掠过远处城市高楼，掠过脚下千疮百孔的妖兽战场。
战场上空，一道白色流光正以吃奶的劲在雨幕中卖力飞行。
羽翼每一次扇动，都将雨幕撕开些许。
每一次扇动，都牵扯到自己的骨折伤口，阵阵刺痛让塞西莉娅咬紧了下唇。
她听见自己第十二节脊椎骨发出的哀鸣。
“可恶……”
她看了一眼阴沉的天幕，眼中有些恼火。身后的圣洁羽翼早已被雨水尽数淋湿。
本就不好受的飞行更显吃力。
鬼天气，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自己跑路的时候下！
尤其是自己的左腿还受了重伤的时候。
并且，因为自己把浑身气血都放在了跑路上，这就导致了自己根本没有余力去维持自己的自愈权能。
甚至，在难以忍受的刺痛下，整个飞行过程中，塞西莉娅有好几次都差点引得体内气血倒流，让原本就严重的伤口情况更加糟糕。
左边小腿上血肉模糊的伤势，愈合速度明显也慢了好几个档次。
都快看不出在自愈了。
“可恶……”
那些本该如钻石切割空气的翅膀，此刻正以反关节角度扇动，翅骨间渗出成串的鎏金血珠。
手中的路西恩身着的圣袍领口已被气流掀到喉结，露出锁骨下方尚未愈合的贯穿伤——
不仅自己顾不好，她还得分出气血来吊着这个弟弟的命，两人的模样哪里还有先前趾高气昂的姿态？
现在用狼狈不堪来形容这两位圣殿的贵客都是毫不为过。
“不行……”
塞西莉娅心中估算了一下距离，脸色有些苍白。
在自己十几分钟的全力飞行下，自己已经拉开了那位魔鬼一般的少年至少6000公里的距离。
6000公里！
寻常武神赶路同等时间也得差上自己三成路段，就算是武神巅峰也得被自己拉下接近一千五百公里——
足够让自己喘口气了。
看着手中已经意识模糊的路西恩，背后的严重伤势显然已经是伤及本源的程度！
虽然有自己的自愈权能帮助，但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也只是堪堪止血而已。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自己拼尽全力，可以先飞到路中途径的兽神殿大本营歇脚。
但手中的路西恩如果再不进行紧急救治，怕是还飞不到那里就要魂归西天！
必须先停下来救治自家弟弟。
塞西莉娅长舒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在做出决定后，她忍住浑身的阵阵刺痛感，双眼开始迅速扫视起四周的环境。
现在已经是临近妖兽战场的边缘地带，再飞个三千里就能看见大洋了。
到处都是崎岖的山头，已经没有像样的平地。
“啧……将就吧。”
在随便挑选了个山头后，塞西莉娅身后的羽翼微微扇动，托着气流就路西恩往下落去。
将路西恩放好后，她先准备查看自己的伤势。
“呃啊……”
她掀起自己的圣袍，轻声痛呼，咬着牙露出血肉模糊的左边小腿——
原本弧线优美的小腿此刻已经是严重变形，骨裂到让很多骨渣子都能刺出皮肤的程度。
即便已经有足足七八道自愈属性的圣光洗礼，她依旧感觉自己的左边小腿没有任何知觉。
刚刚自己被粗暴拉扯的头发如今也是乱糟糟的，哪怕赶了十几分钟的路，她的头皮依旧在隐隐作痛。
还有自己耷拉下来的鼻梁，鼻血在飞行过程中混着雨水糊了她满脸。
从旁边地上的雨洼中看去，她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老妖婆。
“……”
贵为天使之间的颜值代表，她何时这般不堪？
强行忍住心中的怒火，塞西莉娅转过头去查看身旁的路西恩。
“嘶——”
扯开一旁路西恩背后沾满金血和羽毛的破碎组织，塞西莉娅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路西恩背后的血肉已经是没有一处好的地方，全部都糊着破碎的皮肤，骨头，甚至是隐隐的脏器碎片！
她嘴唇因为恼火而颤抖起来，青白色的双眼中仿佛还倒映着那黑袍少年满脸讥讽的神情。
此子，当真是心狠手辣！
浓浓的屈辱感再一次涌上心头。
将自己的一头乱发胡乱拨到身后，她开始为半死不活的路西恩凝结圣光。
“若是让我回到圣殿，我非得向上界禀告你这可恶的人畜的所作所为。”
“就算是不惜一切代价，我都要请动圣主的虚影，降格来狠狠虐杀你！”
感受到自己的伤势正在好转，路西恩的意识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清醒不少。
“啊！！！”
浑身难耐的疼痛立马淹没了他的感官，路西恩五官扭曲，嘴中发出一声痛嚎。
雨水混着血水从路西恩的睫毛滚落，他因剧痛而抽搐的手指突然攥紧塞西莉娅的裙角，染血的嗓音嘶哑得近乎悲鸣：
姐……你，你……能不能轻点？
“闭嘴！”
塞西莉娅不耐烦地开口，满脑子还是自己现在跟老妖婆别无二致的鬼模样，手中又加大了圣光的输出功率。
“呃！！”
路西恩脖颈青筋暴起，感受到背后的刺骨疼痛，他艰难开口询问：“姐……我的羽翼……断了几根？”
“我，我还能……回到上界吗……？”
看着塞西莉娅支支吾吾的模样，路西恩的心头本能地涌起一阵不妙。
“……八根。”
八根，八根！！
短短的两个字如同一记重锤，将路西恩的世界砸得天旋地转！
武道精进的梦想，心中故乡的怀念，在一瞬间破碎一地。
路西恩的后半人生在这一刻直接被宣告了死刑！
脑海中很快浮现出那黑袍少年的身影，在巨大的打击中，路西恩心中悲怆的情绪很快转化为滔天的愤怒。
“啊啊啊啊，我要你死！！”
他失智般地朝着天空挥舞起双拳，嘴里咆哮出声，眼中的恨意无比浓郁！
塞西莉娅皱了皱眉，按捺住想抽人的手掌，在一旁冷冷出声：
“你连他都不知道是谁，你怎么报仇？”
“如今已是撕破脸皮，要想再有这种外交仪式，根本是没有半点可能。”
“别忘了，我们的小动作还让对面死了不少人。”
路西恩拖着残破的身躯踉跄起身，脸上扭曲的五官透出一股凶狠：
“那又怎样！一群微不足道的人畜，死了就死了，能够死在高贵的天使手下，是他们的荣幸！！”
“不知道他是谁，我就去挨个找！！”
“毁了我的人生，哪怕翻遍整个龙国，我也要把他找出来，等我回到圣殿，我就要调用所有底牌，让他死无全尸！！”
……
啪、啪、啪。
突如其来的鼓掌声让两人的呼吸猛地一滞。
“说得好。”
云层翻涌，阵阵雷声响起。
一道熟悉的黑袍身影屹立当空，嘴角还噙着三分笑意。
“可惜，我不打算让你们回去。”
“并且，死无全尸，也是我对你们的打算。”
两人脸色大变，绝望的压迫感再度如山岳一般呼啸而来！
（还有一章晚点发，么么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