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没事吧?”
月神宗的长老王珣正看着他。
宋承安晃了晃脑袋。
他的右脚依旧肿痛,但是好多了。
“我们不是在镇魔井里吗?”
宋承安记得最后的画面是李蛛儿对自己等人出手。
以这个魔女歹毒的心性,自己等人应该死了才对。
“是你那个朋友救了你。”
“但是她说有事,就先离开了。”
李蛛儿?
李蛛儿会救自己等人?
那不是个杀人不眨眼,无法无天的魔头吗?
“你好像没什么事情,但是武大人和段昭好像要不行了。”
宋承安连忙挣扎着起身望去。
他现在就躺在镇魔井外面。
那镇魔井上,已经被添加了封印。
旁边的地上,是段昭和武从。
但是二人皆是面色乌黑。
气若游丝。
显然是醒不过来了。
“那毒烟蕴含妖力,他们的修为太低了根本抵挡不了。”
王珣说道。
他脸上有些悲伤。
他对于段昭和这个名义上的弟子,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血!”
“我的血!”
宋承安反应了过来。
他瞬间划破自己手腕。
将血给武从和段昭服下。
——
“我的拐杖呢?”
宋承安一瘸一拐的走出了院子。
四处寻找。
那玉京子的蛇毒威力太大,哪怕是他吃了蛇胆,依旧需要一些时间休养。
作为修行者。
他一只脚跳来跳去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问题是那样太怪异。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僵尸。
于是他就给自己的弄了一根拐杖。
但是他记得自己把拐杖放在门口的,怎么不见了。
宋承安觉得自己可能记错了,或许放到了其他地方。
于是他一只脚蹦着,四处找了起来。
然后在门口。
宋承安鼻子都气歪了:“蛋哥!”
“你这个王八蛋!”
只见蛋哥拿着他的拐杖,在门外和隔壁邻居小孩乒乒乓乓打得有来有回。
宋承安这个气啊。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
蛋哥一看见宋承安,连忙对那小孩道:“今日鸣金收兵,明日再战。”
说完跑过来把拐杖递给宋承安,宋承安接过拐杖,抬手就要打他。
蛋哥然后撒腿就跑:“唉,打不着!”
宋承安冷笑一声。
直接出现在了跑远了的蛋哥身边,然后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宋承安!”
“快去衙门!”
“武大人他不行了。”
就在这时候。
安明心急匆匆的跑来道。
宋承安一听。
顿时变了脸色。
镇妖司衙门。
武从躺在床上。
脸色枯败。
头发四散。
这个老武夫,本就很老了。
但是他先是被玉京子重伤,随后又被那那毒烟侵袭。
最后虽然服下宋承安蕴含蛇胆灵力的血暂时解了毒。
但是问题是他已经禁不起这些折腾了。
看见宋承安过来,这个老人支撑着靠在床头,笑道:“来了啊。”
宋承安沉默。
“其实我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
“所以一开始慈仁大师说需要有人下去杀玉京子的时候,我犹豫了。”
“那时候我和王珣长老的想法其实没什么差别。”
“我们都怕拼命。”
“下去可能真的会死。”
“但是我后来一想。”
“我有什么可怕的,我什么都没有了。”
“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于是我就下去了。”
他看着宋承安:“咱们爷俩真厉害,杀了一个金丹大妖!”
宋承安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说什么。
武从对于生死很看淡。
很洒脱。
但是对于活着的人来说,只有难过。
武从笑道,他伸出手,想拍拍宋承安的肩膀,但是最后只能无力的放弃。
宋承安无力的握住了老人的手。
这老人。
是除了姐姐和大当家外对他最好的。
是他的贵人。
老人看出了宋承安脸上的悲伤,他安慰道:“宋承安,没必要了难过。”
“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
老人的眼睛格外的亮:“你知道吗?”
“我其实有想过我最后什么样的下场。”
“在某个冬天,在这宅子里,孤独的,一个人了死去。”
“一个人了,死在这里。”
“没有亲人。”
“没有朋友。”
“就自己一个人,死在这里。”
“每当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些害怕。”
“不怕你笑话,我年轻时,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可老了之后,就怕了。”
“害怕孤独,害怕一个人。”
“所以我很喜欢你啊。”
“你就是我的侄子晚辈。”
“我想,我当年要不是所有的选择都做错,我应该有你这样一个孩子的。”
“宋承安,不必难过。”
“我这样的人,若是最后的结局是几十年一个人孤独的老死在这宅子里,才是最大的痛苦。”
“现在的结局我有九分满意。”
“因为,我在死之前,杀了一个金丹大妖!”
“虽然差点输了,但是运气也是我实力的一部分啊!”
“至于为什么是九分满意。”
老人道:“那便是因为,若是能战死在那镇魔井中就好了。”
“能战死,是武夫最大的荣耀。”
“这是盛大的谢幕!”
他说道。
宋承安叹了口气。
其实当时武从在上面坐镇,由王珣下去杀那金丹妖物是最好的。
这一战。
可谓是损失惨重。
玄清寺死了差不多大半僧人。
这还是王珣坐镇的结果。
目前来说算是最好的了。
若是王珣当时不在外面坐镇,那死的人更多。
若是真的让王珣找理由溜回了月神宗,怕是玄清寺的僧人都得死光。
那群僧人虽然不虔诚,但是也没理由让他们都喂了妖怪。
可是宋承安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他能看见武从的孤独。
可是宋承安认为。
哪怕是孤独的活着。
也是活着啊。
这世间有什么事情能比活着更重要?
要好好活着啊。
为了那些爱你的,喜欢你的人。
“延寿的丹药有用吗?”
宋承安问道。
老人看着宋承安,笑道:“这具身体已经一无所有。”
“什么丹药也无用了。”
“油尽灯枯,神仙难救。”
宋承安就一直守在床前。
老人沉沉睡去。
但是睡得并不安宁。
时而泪流满面,时而面带微笑。
但是多数时候都是泪流满面。
天黑时候。
老人再次醒来。
他这时候变得清醒了些。
他拿出了自己的法器。
一枚小小的扳指,送给了宋承安。
那是老人所有的家当。
半夜时分。
老人开始变得不清醒。
开始胡言乱语。
他有时候会叫父亲,母亲。
有时候会一直提一个女人的名字。
后来又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宋承安只是静静的陪着。
直到老人再一次沉沉睡去。
这一次。
他再也没有醒来。
武从就这样走了。
最后是宋承安把武从的遗体送回了他的家乡。
宋承安出了所有的丧葬费用。
本来这笔钱是镇妖司出的。
但是宋承安坚持自己出。
武从被葬在了武家的祖坟,和他的父母一起。
他是武家的最后一个人。
他死了。
武家这一脉就自此断绝。
宋承安有些担心无人照看他的陵墓。
一直到最后当地的镇妖司衙门承诺,每年都会去祭扫,宋承安这才放心离开。
灵丘县。
宋承安回来没多久,段昭死了。
他本就油尽灯枯。
又和宋承安武从一起下那镇魔井,最后也随了武从的后尘。
月神宗来了人。
是那位不善杀伐的王珣长老。
他脸上有些难过。
或许对于这个名义上的便宜徒弟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段昭下葬之后。
王珣从段家带走了几个孩子,并承诺以后会照拂段家人。
段家人都很高兴。
他们对于段昭的离世还不如王珣这个段昭名义上的师父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