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望海仙槎
望海州的城墙是咸的，风里有股烂海带和铁锈混着的味儿。李凝阳蹲在码头啃干粮，说这地方像块被潮水泡发了的棺材板，专等我们这种送死的傻鸟。
跋涉数月，历经风沙险阻，当咸腥而湿润的海风终于取代了沙漠的干热，当耳边响起的不再是鬼哭般的风啸而是连绵不绝的潮水声时，云渚和李凝阳知道，他们抵达了大陆的东极——望海州。
这是一座依偎着陡峭海岸线建立的巨大城池。城墙并非寻常的青石，而是一种暗沉发黑、布满白色盐渍和深绿色苔藓的巨型礁石垒砌而成，摸上去粗糙而湿冷，透着一股被岁月和海浪反复捶打出的沧桑与坚韧。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咸腥气，混杂着腐烂海藻、鱼腥、船木桐油以及隐约的铁锈味道。码头上人声鼎沸，桅杆如林，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船只停泊其间，有庞大的木质帆船，有闪烁着灵光的楼船法器，甚至还有一些笼罩在雾气中、看不清具体模样的诡异舟楫。
李凝阳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啃着硬邦邦的干粮，眯着眼打量这座喧嚣而混乱的城池，啐了一口带沙的唾沫：“呸！这鬼地方，老子几百年前来过一次，还是这副鬼德行！像块被海水泡发了、爬满蛆虫的棺材板，专坑咱们这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还想往更大死人堆里跳的傻鸟！”
云渚默默点头。望海州是通往东海的最后门户，也是三教九流、各方势力交汇的无法之地。这里有追寻海外仙缘的正道修士，有被通缉逃亡的邪魔外道，有追逐利益的商会巨贾，更有神秘的海族混迹其中。秩序松散，实力为尊，危机四伏，但也确实如李凝阳所说，是暂时摆脱中土纷争、尤其是紫微垣追捕的绝佳藏身之所。
“当务之急，是弄到一艘能远航的船，或者找到靠谱的向导。”李凝阳三两口吞下干粮，压低声音，“东海不是沙漠，靠两条腿可走不过去。深海之下有恐怖海兽，空中有迷途煞雾，更有变幻莫测的时空乱流。没有‘蹈海蹈波’的本事，元婴修士也不敢轻易深入。”
两人稍作休整，便混入熙攘的人流，朝着码头区最繁华的地段走去。那里聚集着最大的船行和消息最灵通的酒馆。
码头上随处可见悬赏令，有追捕江洋大盗的，有搜寻天材地宝的，其中几张由“巡天司”发出的、绘有云渚和李凝阳模糊画像的通缉令也混杂其中，赏金不菲，但在这混乱之地并未引起太多关注。李凝阳熟练地撕下几张，揉成一团扔进海里。
他们先去了几家大的船行询问。船行掌柜见两人气息不凡（尤其是云渚，虽刻意收敛，但苍龙白虎之力交融的底蕴仍让他有种深不可测之感），倒是客气，但一听他们要去的地方并非寻常海外仙岛，而是涉及“归墟”附近海域，立刻脸色大变，纷纷摇头。
“客官，不是小的不接生意，”一个胖掌柜擦着汗，“那‘归墟’附近是出了名的死域！多少元婴老祖、金丹真人有去无回！海图到那里就断了，罗盘失灵，还有噬魂雾、空间裂缝，甚至传说有上古龙鲸出没！您就是出再多的灵石，也没人敢去啊！”
连续碰壁，两人心情有些沉重。归墟之险，看来远超预期。
正当他们在一家名为“听潮阁”的酒馆角落坐下，打算听听风声时，旁边一桌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彪形大汉的谈话，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听说了吗？‘蛟鳞帮’这次栽大了！帮主韩毒龙和他那艘宝贝‘毒龙号’，前几个月跑去‘幽灵礁’想捞一票大的，结果碰上了‘鬼齿鲨群’，船毁人亡，就几个小喽啰抱着破木板漂了回来！”
“活该！韩毒龙那厮心黑手辣，早该喂鱼了！可惜了那艘‘毒龙号’，可是掺了‘幽冥铁木’的好船啊，据说能一定程度上规避深海妖兽的感知……”
“船是好船，可现在沉在幽灵礁那片鬼地方，谁有本事去捞？那地方离‘归墟’边缘可不远，邪门得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云渚和李凝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亮光。
一艘沉没的、可能适合前往危险海域的宝船！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李凝阳不动声色地凑过去，丢出一块中品灵石，笑道：“几位兄台，刚才说的‘毒龙号’沉船，有点意思。不知那幽灵礁，具体在哪个方位？”
那醉汉见灵石，眼睛一亮，压低声音道：“老哥有兴趣？嘿嘿，那可不好找！海图得上‘烂鳍鱼’老曲那儿买，那老家伙是望海州唯一还敢画那片海域海图的人，就住在西边礁石滩的破船里。不过我可提醒你，那地方邪性，韩毒龙元婴中期都栽了，你们……”
李凝阳又丢出一块灵石，打断了醉汉的“好意”提醒，得到了具体地址。
离开酒馆，李凝阳沉吟道：“幽灵礁……确实危险，但若那‘毒龙号’真如他们所说，或许值得一搏。总比在这里干等强。先去会会那个‘烂鳍鱼’老曲。”
两人按照地址，在城西一片荒凉的礁石滩上，找到了一艘半搁浅、破旧得几乎要散架的旧船。船身上挂满了各种风干的海草、贝壳和说不清来历的骨头，散发着浓烈的鱼腥和霉味。
一个干瘦、佝偻、脸上布满褶皱和疤痕、瞎了一只眼的老者，正坐在船头，就着咸鱼喝劣酒。他裸露的胳膊上，纹着一条褪色的、形似海蛇的诡异图案。
此人，便是“烂鳍鱼”老曲。一个在望海州混了不知多少年，专靠贩卖各种危险海域信息和破烂海图为生的老海狗。
李凝阳说明来意，老曲用那只浑浊的独眼打量了两人许久，尤其是多看了云渚几眼，嘶哑地开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幽灵礁的海图……有。价钱，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枯瘦的手指。
“五百下品灵石？”李凝阳皱眉。
“五千。中品。”老曲咧嘴，露出黑黄的牙齿，“或者，用等值的东西换。”他的独眼，有意无意地瞄向了云渚腰间那看似普通的储物袋。
云渚心中一凛，这老者的感知好生敏锐！
李凝阳冷笑一声，正要讨价还价，老曲却忽然凑近，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两位……不光是想要海图吧？是想找能去‘归墟’的船，还是……想找‘归墟’里的东西？”
他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老夫这里，除了海图，或许还有点……别的‘引子’。”
云渚和李凝阳的心，同时提了起来。这望海州，果然藏龙卧虎！
（第三十六章完）
望海州暗流涌动，目标锁定幽灵礁沉船！贩卖海图的“烂鳍鱼”老曲似乎别有深意，他口中的“引子”究竟指什么？是新的线索，还是另一个陷阱？获取海图之后，打捞“毒龙号”的行动又将面临怎样的凶险？东渡之路，步步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