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渐歇。
天地间一片死寂。
神都内外，百万人集体失声，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
结束了。
两位屹立于修行界巅峰的合体后期大能，就这么……没了？
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没剩下。
神都深处，皇家禁地。
几座沉寂多年的古老洞府，原本还有几道隐晦的神念在探头探脑。
此刻，像是受惊的乌龟，“嗖”地一下全缩了回去。
紧接着。
“嗡！”“嗡！”“嗡！”
一连数道防御大阵的光芒，在那些洞府上空亮起。
光芒之盛，恨不得把家底都掏出来。
【呵，现在知道怕了？】
【刚才打生打死的时候，一个个装死挺尸。】
【现在仗打完了，防自己人倒是挺积极。】
【一群尸位素餐的老东西。】
林风悬浮虚空，瞥了一眼禁地方向，有些不屑。
他没去理会那些被吓破胆的皇家老祖。
心念一动。
那尊遮天蔽日的万丈魔君法相，化作漫天黑雾消散。
压在众人心头的那股窒息般的魔威，终于消失。
林风一步踏出。
缩地成寸。
下一瞬，他已站在了神都最高的城墙之上。
站在了姬如雪的面前。
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往日那副清秀儒雅模样。
黑发被血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脸颊。
身上那件不知材质的黑色长袍，此刻更是被两位合体大能的精血，染成了暗得发紫的颜色。
一股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味，扑面而来。
那是足以让普通修士道心崩溃的杀孽气息。
“咕嘟。”
姬如雪身后，几名身经百战的神朝老将，竟被这股气息逼得连退数步，喉结艰难滚动。
这就是……
刚刚屠了两尊神的男人。
姬如雪没退。
她死死盯着面前这个男人。
那双平日里总是充满了算计和野心的美眸中，此刻交织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劫后余生的狂喜。
有赌赢一切的兴奋。
但更多的，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她亲手放出了一头怪物。
一头完全超出了她掌控能力，随时可能反噬主人的绝世凶兽。
【怕了？】
【女人啊，又要用刀杀人，又怕刀太锋利割了手。】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林风看着眼前这个微微颤抖的绝美女人，心中哂笑。
他微微前倾身子。
那张沾着几滴暗金血珠的脸，凑到了姬如雪面前，距离近得有些暧昧。
“幸不辱命。”
林风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金属质感。
他抬起右手。
那只刚刚捏爆了玄镜真人的手。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却沾满了粘稠的血浆。
“陛下。”
林风忽然改了称呼。
这两个字一出，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瞬。
老皇帝还没死呢。
这就……叫上陛下了？
这是大不敬！是谋逆！
可现场，竟无一人敢出声反驳。
林风看着姬如雪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这把刀，还顺手吗？”
姬如雪娇躯猛地一震。
她听懂了。
这是在向她索要报酬。
也是在……确立新的主从关系。
以前，她是执刀人，他是刀。
而现在……
刀已经成了妖。
它愿意继续被你握在手里，那是它给你的面子。
你若是不识抬举……
姬如雪深吸一口气。
那张苍白绝美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赌了！
既然已经上了贼船，那就一条道走到黑！
有这样一尊杀神坐镇，她姬如雪的皇位，将稳如泰山！
“顺手！”
“太顺手了！”
姬如雪忽然上前一步。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她伸出自己那双白皙如玉的纤纤玉手，一把抓住了林风那只沾满血污的大手。
没有丝毫嫌弃。
反而抓得死紧。
像是抓住了这世间最珍贵的权柄。
她拉着林风的手，高高举起，面向城墙下那百万劫后余生的神都子民。
气运金龙在她头顶盘旋，发出震天龙吟。
姬如雪的声音，在皇道龙气的加持下，响彻天地：
“此乃天佑神朝！”
“今日若非林先生力挽狂澜，斩妖除魔，神都危矣！”
“传朕旨意！”
朕！
她也改口了！
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她毫不客气地接过了林风递来的这顶皇冠。
“即日起，册封林风为我神朝国师！”
“位比三公，见朕不拜！”
“其功绩，永载史册，万世传颂！”
国师！
还要永载史册！
这是要把这个魔头，彻底绑在神朝的战车上，还要给他洗白上岸！
城墙下。
短暂的死寂后。
“国师威武！！”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紧接着。
“国师威武！陛下万岁！！”
“国师威武！陛下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瞬间淹没了整个神都。
什么正道魔道？
什么仁义道德？
在灭顶之灾面前，活下来才是硬道理！
是谁救了他们？
是林风！
是这个看起来像魔，行事更像魔的男人！
那他就是神！
是他们神朝新的守护神！
在这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
神都城外，一处不起眼的山坡上。
一袭白衣胜雪的姜洛神，踉跄后退了两步。
她那张清冷绝尘的脸庞上，此刻写满了迷茫和错乱。
“赢了……”
“魔……竟然赢了正道？”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她坚守了二十多年的道心，在这一刻，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太初圣地，那是正道魁首啊！
玄镜真人，那是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啊！
他们……怎么会输？
而且输得如此彻底，如此难看。
不仅人死了，连名声都臭了。
反观林风。
那个浑身魔气滔天，手段残忍暴虐的男人。
此刻却站在城墙之上，接受万民膜拜，成了救世主。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什么是正？什么是魔？
难道……
师尊教我的，都是错的吗？
“噗！”
姜洛神心神激荡之下，一口逆血喷出。
染红了胸前的白衣。
凄艳夺目。
城墙上。
林风对下方的欢呼声充耳不闻。
他很清楚，这些人的崇拜是最廉价的东西。
今天他们能把你捧上天，明天就能把你踩进泥里。
唯有绝对的力量，才是永恒。
他缓缓抽回被姬如雪握着的手。
在自己的黑袍上随意擦了擦。
“陛下。”
林风侧过头，目光越过层层宫阙，看向那座金碧辉煌的太和殿。
语气森寒。
“欢呼得太早了。”
“有些垃圾，还没清理干净呢。”
姬如雪一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太和殿前。
巨大的白玉广场上。
一个身穿蟒袍的身影，正手脚并用，像条蛆虫一样，疯狂地朝着角落里的一座小型传送阵爬去。
那是七皇子，姬无涯。
刚才林风大发神威的时候，这货就已经吓尿了裤子。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天上。
他想跑。
只要能逃到边境，投靠镇北军残部，或者干脆逃亡敌国，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强。
“快了……就快了……”
姬无涯披头散发，满脸鼻涕眼泪。
指甲抠在白玉地砖缝里，都翻卷流血了也顾不上。
那座传送阵，就在眼前了！
十丈……五丈……三丈……
近了！
只要站上去，捏碎玉符，就能活！
然而。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传送阵边缘的那一刻。
“咻——”
一道凄厉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姬无涯只觉得大腿根部一凉。
紧接着，才是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
“啊！！！”
他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着向前滑行了一段，然后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就在传送阵边上。
只差一寸。
一根完全由魔气凝聚而成的黑色长矛，精准无比地贯穿了他的大腿。
深深没入坚硬的白玉地砖之中。
“想去哪啊？七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