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精骑的马蹄踏碎沙海的寂静，李元霸勒住缰绳时，远处地平线上已浮现出龟兹城的轮廓。夯土筑成的城墙连绵数十里，在烈日下泛着赭石色的光，城头上飘扬的大唐旗帜猎猎作响，正是安西都护府的标志。罗倩儿骑着青驴赶上来，指尖划过袖中桃木剑，眉头微蹙：“殿下你看，城西北角的炊烟不对劲，散乱得像被邪风搅过。”
李元霸眯眼望去，果然见那处炊烟打着旋儿往天上窜，隐约还夹杂着极淡的黑雾。他握紧紫金锤，沉声下令：“加快速度，恐有变故！”队伍立刻提速，穿过外围的屯田区时，只见田埂上散落着农具，几个屯兵正慌张地往城里跑，裤脚还沾着带毒的黄沙——那正是播仙镇傀儡喷出的毒砂模样。
“住手！出什么事了？”李元霸策马拦住一个屯兵。那士兵脸色惨白，指着西北方向的烽燧群：“将军！方才那边突然刮起黑风，吹得人皮肤溃烂，还有……还有黑影从沙里钻出来拖走了两个弟兄！”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兵刃碰撞的脆响。
“赵校尉带伤兵先入城报信，罗姑娘随我去看看！”李元霸翻身下马，提着紫金锤就往惨叫方向冲。罗倩儿立刻让小阳、小远跟上，从背包里摸出几包艾草粉递过去：“毒砂沾身立刻撒这个，能暂缓毒性！”
奔出半里地，眼前的景象让众人心头发紧。三座废弃烽燧环绕的空地上，十几名屯兵正围着一具人形怪物厮杀。那怪物比流沙傀儡矮些，浑身覆盖着暗红色的硬壳，细看竟是凝结的毒砂混着凝血，胸口嵌着半截孩童骸骨，双眼是两个黑洞，正往外渗着黑血。屯兵的刀砍在它身上，只留下浅浅白痕，反被它一爪抓伤了胳膊，伤口瞬间红肿流脓。
“是血尸傀儡！”罗倩儿倒吸一口凉气，“苯教邪术里的阴毒法门，用活人精血炼的，比流沙傀儡更难对付！”她话音刚落，那傀儡突然转头，黑洞洞的眼睛盯住李元霸，猛地扑了过来。
李元霸不退反进，紫金锤带着风声砸向傀儡胸口。“铛”的一声巨响，傀儡被砸得后退三步，胸口的骸骨却只裂了道细纹。它嘶吼着挥爪抓来，毒砂碎屑溅到地上，竟将黄沙烧出点点黑斑。“贴符！”罗倩儿扬手抛出三张破邪符，李元霸伸手接住，指尖运力将符拍在锤头，再砸下去时，符纸燃爆的金光让傀儡发出刺耳尖啸，胸口骸骨终于崩开缺口。
“用艾草汁！”罗倩儿让小远递来瓷瓶，李元霸接住泼在锤上，借着惯性横扫过去。毒砂遇艾草汁发出“滋滋”声响，黑烟冒起处，傀儡的硬壳开始剥落。趁它动作迟滞，李元霸纵身跃起，一锤正中骸骨核心，只听“咔嚓”一声，骸骨碎裂，血尸傀儡轰然倒地，化作一滩腥臭的毒泥。
救下幸存的屯兵，众人刚要追问详情，城门口突然传来马蹄声。一队银甲骑兵疾驰而来，为首者年过五旬，面容刚毅，腰间佩着鎏金横刀，正是安西都护郭昕。“殿下可算来了！”郭昕翻身下马，神色凝重，“方才赵校尉已禀明播仙镇之事，只是没想到邪僧动作这么快。”
入城途中，郭昕细说缘由：“龟兹城外有十二座废弃烽燧，是早年屯田的了望台，近来总有人失踪，起初以为是沙盗，直到今早烽燧方向出现黑风，才知是邪术作祟。”他指向路边的田垄，“这周围是安西二十屯的核心区，三万将士有半数在此屯田，若是被邪术搅乱，军粮供应都要受影响。”
正说着，前方街口突然骚乱起来。几个百姓抱着孩子狂奔，大喊：“毒砂飘进城里了！”众人抬头，只见西北方向的黑雾正顺着风往城内蔓延，所过之处，花瓣枯萎，树叶焦黑。罗倩儿立刻取出罗盘，指针疯转不停：“邪阵已开！黑雾是毒砂阵的引气，阵眼就在那座最高的烽燧！”
郭昕当机立断：“殿下带玄甲精骑随我去破阵，罗姑娘率道童协助城防，用艾草烟熏驱毒！”他转头对副将下令，“立刻组织百姓闭门不出，给各营分发艾草和伤药，屯田兵撤回城内防守！”
队伍直奔西北角烽燧，越往前走，空气越呛人。毒砂形成的黑雾中夹杂着细小沙粒，打在甲胄上噼啪作响。李元霸让士兵们用湿布蒙住口鼻，自己则提着紫金锤开路，遇到零星冲出的小血尸，一锤一个砸得粉碎。罗倩儿带着道童在后方布下简易法阵，用桃木钉固定符纸，形成一道红光屏障，将追来的黑雾挡在外面。
抵达最高烽燧时，眼前的景象让众人心头一沉。烽燧周围的沙地上，插满了刻着雍仲符号的木桩，木桩间缠绕着染血的羊肠，地面挖着环形沟槽，里面灌满了黑褐色的毒液，正顺着沟槽流向中央的祭坛——正是之前播仙镇见到的吐蕃邪僧，正站在坛上念咒，坛下堆着数十个羊头，鲜血顺着坛沿滴入沟槽，每滴下一滴，周围的黑雾就浓郁一分。
“住手！”郭昕拔剑大喝，弓箭手立刻搭箭瞄准。邪僧缓缓回头，露出一张布满符咒的脸，桀桀笑道：“郭都护来得正好，这毒砂阵要凑够百人精血才能大成，你们送上门来，省得我再去找屯田兵了！”他猛地挥手，沟槽中的毒液突然沸腾，八具血尸傀儡从沙里钻出来，个个胸口嵌着成人骸骨，比之前遇到的更加强壮。
“列阵！”郭昕一声令下，玄甲精骑立刻结成锋矢阵。李元霸一马当先，紫金锤砸向最前面的血尸。这具傀儡竟能灵活闪避，爪尖划过锤身留下火星，随即转身扑向身后的骑兵。“小心它的爪子有毒！”罗倩儿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同时三张符纸破空而至，贴在傀儡背上。符纸燃爆的瞬间，傀儡动作一滞，李元霸趁机追上，一锤砸断它的骸骨核心。
可剩下的七具傀儡却突然围成圆圈，互相喷射毒砂，形成一道黑色屏障。骑兵们的箭射进去就被毒砂腐蚀，根本伤不到阵中的邪僧。郭昕见状咬牙：“殿下掩护，我去烧了那些木桩！”他提着火把就要冲，却被李元霸拦住：“不行，毒砂太浓，进去就是送死。罗姑娘，破阵的关键在哪？”
罗倩儿正盯着沟槽中的毒液，闻言高声回应：“苯教邪阵靠献祭维系，祭坛上的羊头是引，沟槽毒液是脉，只要毁掉祭坛或者切断毒液流通！”她突然指向烽燧顶端，“你看那上面插着的胫骨，是阵眼核心！肯定是用活人炼的！”
众人抬头，果然见烽燧顶端插着一截发黑的胫骨，正隐隐透着红光。邪僧见状狂笑：“眼光不错！这是西突厥王子的胫骨，用三百童男童女的血泡了三年！你们谁也毁不了它！”他双手结印，沟槽中的毒液突然涌起，化作毒蛇模样扑向众人。
“罗姑娘，用破邪水制住毒液！”李元霸大喊着，突然将紫金锤掷向最近的木桩。锤子砸断木桩的瞬间，红光一闪，周围的黑雾淡了几分。郭昕立刻领悟：“集中火力打木桩！”弓箭手们调转目标，羽箭如雨般射向木桩，每断一根，毒砂阵的威力就减弱一分。
罗倩儿趁机让道童们调破邪水，混合着大量艾草汁泼向毒液蛇。毒液遇水发出滋滋声响，化作黑烟消散。她自己则握着桃木剑，踩着符纸铺就的路径冲向祭坛，却被两具血尸拦住。就在这时，赵校尉带着十几个伤愈的士兵赶来支援：“罗姑娘莫慌，我们来帮你！”
士兵们挥舞着贴符的刀枪缠住血尸，罗倩儿趁机跃过沟槽，一剑刺向祭坛。邪僧怒吼着挥出骷髅念珠，念珠化作毒蛇咬来，罗倩儿侧身避开，桃木剑横扫，将坛上的羊头劈落大半。祭坛顿时剧烈震动，沟槽中的毒液开始倒流。
“找死！”邪僧扑了过来，掌心吐着黑焰。罗倩儿不敢硬接，翻身跳下祭坛，正好撞上赶来的李元霸。“顶端的胫骨！”她急声道。李元霸点头，抓起她的腰往烽燧上抛：“你去拔胫骨，我来挡住他！”
罗倩儿借着力道跃上烽燧，刚要伸手拔胫骨，却发现胫骨上缠着密密麻麻的血咒，指尖一碰就像被火烧。她立刻摸出破邪符贴上去，符纸燃尽的瞬间，血咒发出惨叫般的声响。趁此时机，她用力一拔，胫骨应声而出，烽燧突然剧烈摇晃，周围的木桩纷纷断裂。
邪僧见阵眼被破，双眼赤红：“我要你们陪葬！”他猛地扑向祭坛，将剩下的羊头全部踢进沟槽。毒液瞬间暴涨，化作巨大的毒砂球，朝着众人滚来。郭昕大喊：“所有人退到上风处！”
李元霸却突然转身，抓起地上的破邪水碗，将剩下的药水全部倒在紫金锤上。“罗姑娘，借符一用！”他大喊着，罗倩儿立刻将所有黄符掷过去。李元霸接住符纸，尽数贴在锤头，纵身跃起，迎着毒砂球狠狠砸下。
“轰隆”一声巨响，金光与黑雾剧烈碰撞，毒砂球瞬间崩解。邪僧被气浪掀飞，口吐黑血趴在地上。李元霸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胸口一阵发闷——刚才那一锤几乎耗尽了力气。郭昕立刻带人冲上去，将邪僧捆了个结实。
黑雾渐渐消散，阳光重新洒在烽燧上。士兵们忙着清理现场，罗倩儿则给受伤的人涂抹艾草药膏。李元霸走到被捆的邪僧面前，一脚踩住他的胸口：“吐蕃派你来，到底想干什么？”
邪僧桀桀冷笑：“你们破得了毒砂阵，破不了血河大阵！龟兹城外的戈壁下，埋着十万战死的尸骨，只要用龟兹百姓的血献祭，就能炼出百万血尸……”话没说完，他突然剧烈抽搐，七窍流出黑血，转眼就没了气息。郭昕检查后皱眉：“嘴里藏了毒囊，是死士。”
清理烽燧时，士兵们在地下挖出了一个密室，里面堆满了吐蕃的兵符和地图，标注着安西四镇的屯田区和水源地。“看来吐蕃是想先用邪术搅乱安西，再趁机进攻。”郭昕看着地图沉声道，“幸好殿下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回到龟兹城，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迎接。客栈老板提着羊肉汤赶来，眼里含着泪：“将军们救了我们！刚才黑雾飘到街口，多亏罗姑娘的艾草烟才挡住！”王老汉也挤了过来，手里捧着一袋麦粒：“这是新收的粮食，给将士们补补身子。”
李元霸接过麦粒，心中暖意涌动。他看向罗倩儿，她正被一群孩童围着，教他们识别艾草。夕阳下，她的身影与远处的城墙、炊烟融为一体，透着安宁的气息。郭昕走到他身边，感慨道：“殿下可知，当年郭孝恪将军平定龟兹，就是靠着军民同心。如今有殿下在，安西四镇定然安稳。”
当晚，都护府摆下宴席，却没有丝竹之声。李元霸提议：“先敬牺牲的弟兄们。”众人端起酒杯，洒向地面。郭昕放下酒杯，神色凝重：“邪僧虽死，但他说的血河大阵不得不防。龟兹城外的戈壁确实是古战场，埋着不少尸骨。”
罗倩儿取出罗盘，指针仍在微微转动：“邪气未散，恐怕还有余党。我明天带道童去戈壁探查，看看有没有隐藏的祭坛。”
李元霸点头：“我与你同去。郭都护，麻烦你加强城防，尤其是屯田区的守卫。”他看向窗外，月光下的龟兹城安静祥和，可他知道，这安宁之下，或许还藏着未被发现的危机。
次日天未亮，李元霸带着玄甲精骑，与罗倩儿的道童队伍一同出发前往戈壁。刚出城门，就见远处的沙丘上站着几个身影，穿着吐蕃僧袍，正朝着他们冷笑。为首者举起一面黑色旗帜，上面画着巨大的雍仲符号——正是苯教的标志。
“看来还有大鱼。”李元霸握紧紫金锤，眼中闪过厉色。罗倩儿将桃木剑横在胸前，轻声道：“殿下小心，那旗帜是苯教的招魂幡，能召唤亡灵作战。”
沙丘上的僧人突然开始念咒，黑色旗帜猎猎作响。远处的戈壁滩突然震动起来，无数骸骨从沙里钻出，朝着队伍扑来。李元霸大喝一声，紫金锤横扫而出，将前排的骸骨砸得粉碎：“郭都护说得对，安西的仗，还没打完！”
玄甲精骑的战吼响彻戈壁，与骸骨的嘶吼交织在一起。罗倩儿站在队伍中央，开始念起驱邪咒，道童们将艾草粉撒向空中，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阳光穿透晨雾洒下来，照在将士们的甲胄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那是大唐的光芒，是守护西域的光芒，在风沙中永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