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落地，金光微闪。
第三滴血拉成细线，朝着通道深处延伸而去。云沧溟盯着那道光痕，左肩骤然一烫，像是有火在皮下烧。他没动，任由心口的血顺着肋骨滑下，滴在裂开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他抬起脚，踩断那根血线。
一步踏出，脚底碾过凝固的金点，通道两侧石壁开始塌陷，黑气从缝隙里涌出，缠上他的小腿。他没停，残剑拄地，借力向前。黑气顺着裤管往上爬，碰到腰间的剑柄，突然发出“嗤”的一声，像是被灼伤，迅速退去。
前方光亮微弱，像是从地底透出的幽火。他咬牙，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每吸一口气，肺里都像塞着烧红的铁丝。道瞳勉强睁开，视野模糊，重瞳裂开一道缝，勉强能看清前方——石壁尽头是一道斜向上的裂口，外头风声呼啸，卷着灰沙扑进来。
他爬了上去。
破土而出的瞬间，风沙砸在脸上。天是灰的，云层低垂，压着一片荒原。远处有残破的城墙轮廓，半埋在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开的口子。他站在土堆上，脚下一滑，单膝跪地，残剑插进沙土，撑住身体。
左手按在右肩。
血月印记在皮下跳动，像有东西要钻出来。他闭眼，道瞳强行凝神，穿透风沙，看清了前方——百名黑袍人围成环形，脚下血纹连成阵法，中央一块石碑浮在半空，表面刻着漩涡状的图腾，边缘有符文流转，像是活的一样，缓缓旋转。
血阵已成，只差最后一祭。
他撑着残剑站起来，脚刚迈出，地面突然震了一下。三道血光从阵中射出，贴地疾行，瞬间缠上他的脚踝。血索滚烫，勒进皮肉，往阵心拖。他没挣，反而顺着那股力道往前一扑，残剑脱手，直射石碑基座。
剑未到，人已动。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神志一清，重瞳骤然裂开，道瞳锁定石碑背面——一道细小的裂痕，正渗出黑气。识海里古镜残片微震，苍龙残魂闷哼一声，像是被什么刺中。
他看懂了。
这碑不是阵眼，是封印。
血阵的真正目的，不是开启归墟，而是——破封。
他双臂一震，筋骨齐鸣，硬生生将脚上的血索崩断。落地翻滚，抓起残剑，体内龙气逆冲，心口裂开的伤口再度渗血。他不管，左手掐住右肩，把那股往识海冲的热流压下去，右手抬剑，剑尖对准自己掌心。
一道血线划下。
金血滴落，不落地，悬在半空，被某种力量牵引，朝着石碑裂痕飞去。血刚触碑，整座石碑猛地一震，符文乱闪，血阵中的黑袍人齐声低吼，转头看向他。
他没等他们动手。
残剑拄地，灵力枯竭，但体内还有一丝未散的苍龙之气。他闭眼，默念玄真子教的口诀，哪怕漏了三句，哪怕只剩半段——
“万剑归宗……伪。”
剑气未出鞘，却在他周身凝聚。九道虚影浮现，绕身旋转，每一道都指向石碑不同方位。他睁眼，道瞳锁定裂痕，右手猛然下压。
九道剑气同时斩落。
血阵崩裂，黑风倒卷，黑袍人成片倒地，口中喷出黑血。石碑晃了晃，裂痕扩大，但未碎。
它在反震。
一股黑气从裂痕中喷出，直扑云沧溟面门。他抬手格挡，黑气穿透左臂，像是有根针顺着骨头扎进去。他闷哼一声，后退三步，靠在一块断石上，喘息。
石碑缓缓下降，落回地面。
碑面突然亮起，一道血光投射而出，正照在他右肩。血月印记剧烈跳动，皮肤开始发烫，像是要融化。他伸手去按，指尖刚触到，印记竟开始流动，化作一道血线，顺着血脉往心口游走。
他猛地掐住肩头，肌肉绷紧，硬生生把那股血流截在锁骨处。
可就在这时——
石碑裂痕中射出一道黑光，快得看不见轨迹，直接贯穿他左肩。
剧痛炸开。
他张嘴，却没叫出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黑光没停，继续往里钻，像是要把他钉死在原地。他右手死死抓住残剑，指节发白，左手仍掐着右肩，试图阻止血流。
可那股黑光，是冲着心口去的。
皮肤下，血月印记的血线突然转向，不再往心口，而是逆流而上，冲向左肩。就在黑光穿透的瞬间，两者撞在一起。
“轰——”
不是声音，是识海里的震荡。
古镜残片嗡鸣，苍龙残魂怒吼：“归墟之印！你竟成了容器！”
他眼前一黑，又猛地回光。
左肩的伤口不再流血，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新印记——血月之上，浮现出漩涡状的符文，像是眼，又像是口，边缘有细密的裂纹，隐隐旋转，散发出吞噬般的力道。
他低头看。
符文还在动，像是活的一样，顺着皮肤缓缓游走。他抬手去碰，指尖刚触到，一股吸力传来，差点把手指吸进去。他猛地缩手，掌心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
石碑开始崩解，表面裂纹蔓延，符文逐一熄灭。最后一道光闪了闪，消失。
阵法破了。
但他知道，没完。
归墟不会因为一座石碑被毁就停下。血阵可以重布，魔修可以再聚。真正的问题是——
他抬起左手，盯着肩头的印记。
这东西，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
血月与漩涡融合，像是某种契约完成。他想起陈九斤最后的话：“归墟……将动。”
不是“即将开启”，是“将动”。
动的是海眼，还是……他？
他撑着残剑站起来，左肩的印记还在发烫，每一次心跳，都像在被什么东西啃噬。他没管，转身，一步步往荒原深处走。
风沙更大了，吹得他衣角翻飞。
走了十步，他停下。
右手掌心，那道被印记吸出的血痕，正缓缓愈合。可愈合的皮肤下，有一丝极细的黑线，正顺着血脉，往心口爬。
他盯着那道线，抬起残剑。
剑刃对准掌心，准备再划一刀。
可就在这时——
左肩印记猛地一缩，漩涡符文急速旋转，黑线瞬间退去，消失不见。
他愣住。
不是他压下去的。
是印记……自己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