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着药草香吹进竹屋时，玄清正蹲在灶台前添柴，锅里熬着的“醒神汤”咕嘟冒泡，蒸汽顺着竹缝往上飘，在屋顶凝出细小的水珠。沈砚坐在桌边，指尖捏着张黄符，符纸在他掌心转得飞快，目光却锁在榻上昏睡的陆辞身上，眉头拧成了疙瘩。
“三哥，二哥的控心术还没解吗？”玄清把柴刀靠在墙角，凑到桌边看陆辞的脸色——比三天前刚回药庐时好了些，唇上有了点血色，可眼睫始终没动过，连呼吸都轻得像羽毛。
沈砚把黄符按在陆辞眉心，符纸泛了圈淡金色的光，却没像往常那样立刻融入皮肤，反而“嘶”地一声缩成了小团，边角还焦了点。他啧了声，把符纸扔在桌上：“陆诀下的咒太邪门，掺和了‘噬心蛊’的虫卵，解咒时得先逼出虫卵，可虫卵藏在阿辞心脉里，动一下就会缠得更紧。”
苏珩端着碗刚晾好的药走进来，听见这话，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墨笔在指间转了个圈：“我用镇魂镜试过，镜光只能暂时压制虫卵，没法逼出来。当年教陆诀邪术的人，怕是没安好心。”
玄清的心沉了沉。这三天里，陆诀一直被锁在隔壁竹屋，不管怎么问，都只是抱着膝盖缩在角落，要么冷笑，要么沉默，半句有用的信息都不肯说。他想起陆诀左眼那道疤，还有暗门里陆辞被铁链锁着的样子，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我再去问问他。”玄清起身要走，却被沈砚拽住了手腕。
“别去。”沈砚的指尖冰凉，“他被邪术反噬得厉害，脑子早就不清醒了，问不出东西。而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的药碗，“我总觉得这药庐周围不对劲，昨晚我起来换药，看见院外的竹林里有影子晃，追出去又什么都没有。”
苏珩的脸色变了变，抬手往窗外一挥，墨笔在空中划出道金色的弧线，落在竹篱笆上，瞬间结成一张无形的符网。“我在篱笆上布了‘天罗符’，要是有东西靠近，符网会亮。”他走到窗边，望着竹林深处，“当年陆诀被拐走后，一直没人知道他在哪，这次突然出现，还带着这么厉害的邪术，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玄清想起山神庙供桌下的黑影，后背一阵发凉：“大哥，你说……会不会是山神庙里的那个东西？”
苏珩刚要说话，榻上的陆辞突然哼了一声，眼睫颤了颤。三人立刻围过去，就见陆辞的眉头皱得很紧，像是在做噩梦，嘴里断断续续地念着：“别……小清……别过来……蛊……”
“阿辞！”沈砚赶紧摸出张新的黄符，刚要贴上去，陆辞的手突然抬起来，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睛猛地睁开——左眼还是纯黑的，没有眼白，瞳孔里映出的不是他们的身影，而是一片翻涌的黑雾。
“蛊……要出来了……”陆辞的声音嘶哑，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另一只手猛地往玄清的胸口抓去。玄清没躲开，被他抓着衣领拽到跟前，鼻尖几乎要碰到陆辞冰冷的额头。
“二哥！你醒醒！”玄清急得大喊，伸手去掰陆辞的手指，却发现他的力气大得吓人，指甲几乎要嵌进自己的衣领里。
苏珩立刻举起墨笔，笔尖对准陆辞的眉心，却不敢真的刺下去——怕伤了陆辞的经脉。沈砚趁机把黄符贴在陆辞的后颈，符纸瞬间烧成灰烬，陆辞的身体晃了晃，抓着玄清衣领的手松了松，眼睛又闭了过去，只是这次，眼角渗出了两行黑血。
“得赶紧找‘冰莲蛊’。”沈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声音有些发颤，“只有冰莲蛊能克噬心蛊，可冰莲蛊长在极北的‘万冰窟’，那里常年零下几十度，还有雪怪守着……”
“我去。”玄清立刻说，“二哥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我必须去。”
苏珩刚要反对，就听见隔壁竹屋传来“哐当”一声响，像是有东西砸在了地上。三人对视一眼，赶紧跑过去——就见陆诀倒在地上，锁着他的铁链断成了两截，竹窗被风吹得来回晃，窗台上留着几片黑色的羽毛，像是某种大鸟的羽毛。
“他跑了？”玄清冲过去，趴在窗台上往外看，竹林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连个脚印都没有。
沈砚捡起地上的铁链，摸了摸断口，眉头皱得更紧：“不是他自己弄断的，断口很整齐，像是被刀砍的。而且……”他抬头看向窗台，“这羽毛是‘玄羽雕’的，玄羽雕只跟着练邪术的人，看来真的有人在帮他。”
苏珩走到窗边，捡起一片黑色羽毛，指尖捏着羽毛转了转，墨笔突然在他掌心出现：“我在羽毛上布了追踪符，能找到他的去向。”他顿了顿，看向玄清，“万冰窟太危险，我和你一起去，老三留在药庐照顾阿辞。”
沈砚点点头：“你们放心，我会看好阿辞，要是有情况，我用传音符联系你们。”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递给玄清，“这里面有‘避寒丹’和‘破邪符’，万冰窟里的寒气重，避寒丹能保你不被冻伤，破邪符能防雪怪。”
玄清接过布包，紧紧攥在手里。他走到榻边，看着陆辞苍白的脸，轻声说：“二哥，等我回来，一定把你救醒。”
苏珩拍了拍他的肩膀：“该走了，再晚，追踪符就失效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刚走出药庐，就见沈砚追了出来，手里拿着支骨笛——是陆辞的那支玄龟骨笛。“把这个带上。”沈砚把骨笛塞进玄清手里，“骨笛能破幻境，万冰窟里有‘迷魂雪’，会让人看见最害怕的东西，骨笛的声音能醒神。”
玄清握紧骨笛，笛身上的云纹贴着掌心，像是带着陆辞的温度。他冲沈砚点了点头，跟着苏珩往竹林外走。
风越来越大，吹得竹叶“哗哗”响，像是有人在身后跟着他们。玄清回头看了眼药庐的方向，竹屋的影子在风里晃了晃，很快就被竹林遮住。他知道，这次去万冰窟，肯定会遇到很多危险，可只要能救陆辞，能找到背后指使陆诀的人，再危险他都不怕。
苏珩走在前面，手里的墨笔时不时在空中划一下，金色的符咒落在地上，留下淡淡的痕迹，指引着他们往极北的方向走。玄清跟在后面，握着骨笛的手越来越紧，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找到冰莲蛊，快点带二哥回家。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药庐的屋檐下，一片黑色的羽毛缓缓飘落，落在陆辞的榻边，瞬间化成了一滩黑水，钻进了陆辞的指甲缝里。榻上的陆辞，眼睫又颤了颤，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无人察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