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带着满脸的讽刺回了家。
柴家三人不服,但被揍的实在是太狠了,不敢再说点什么。
柴宏阳依旧阴郁,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动辄摔东西骂人,只是用那种淬毒的眼神,死死盯着凌霜的背影。
但又在凌霜转头后迅速把头撇开。
凌霜就嘲讽的看他一眼:“废物。”
柴宏阳每次都被气的不行,但屁都不敢放。
“呵……懦夫!”
凌霜转身离开,很快,连阴天又来了。
那天下午,柴长波和方雪兰又去山下干活了,凌霜下山去村里拿原主的录取通知书,只有柴宏阳一个人留在家里。
和四年前真的很像。
凌霜看着几乎落到半山腰的黑云,微微一笑。
“轰——”
柴家的房子发出一声巨响,塌了。
柴宏阳被埋住了下半身,和四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位置。
“宏阳,宏阳……”
方雪兰哭喊着要扑过去,被柴长波死死拉住。
“别过去,那梁要塌了,万一动了不该动的,宏阳就得死。”
柴宏阳腿被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很快来村里人赶了过来,但一如四年前,路被山石毁了,专业人员暂时来不了,现在动手和不动手,后果都不可估量。
没人敢动,尤其是见了柴家这四年怎么对女儿的。
女儿都这样,外人那还得了?
柴宏阳瞳孔紧缩,四年前的恐惧涌上来,让他浑身打颤。
“救……救我……爸妈……救我……”
他伸出手,声音嘶哑破碎。
可方雪兰和柴长波没人动。
怎么救?
一旦动手搬开柴宏阳腿上的碎块,震动之下,悬梁砸落,柴宏阳可能不止废两条腿,而是直接没命。
不救?
难道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压死?
四年前那个噩梦般的抉择,再次摆在眼前。
“晓梅,晓梅——”
方雪兰六神无主,转头看到走过来的凌霜,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她连滚爬爬扑过来,抓住凌霜的胳膊:“晓梅你救救你哥,你救救他,你快想想办法!!!”
凌霜一把将她甩开。
“救?怎么救?上次我救了结果呢?”
“你们不是埋怨我吗?不是怪我害了他吗?那你们自己救呗,咋地,想要你们儿子活又不想担责任还要给我扣屎盆子,哇塞,好算计呢~”
方雪兰面色惨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凌霜看着柴宏阳惨白的脸。
“四年前,是我选的。救了,废了两条腿,你们恨我,说我不该救,说再等等就好了。”
“现在,你们自己选。”
方雪兰愣住了。
柴长波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她。
柴宏阳瞳孔骤缩。
“救我……”
太疼了,死亡的恐惧笼罩着他,现在他不在乎腿了,就想保住命。
“你救我……你救我啊——”
“我救你?”
凌霜笑了:“然后呢?废第三条腿?然后再赖上我一辈子?”
她看着柴宏阳惊恐的眼睛。
“你的命,现在在你爹妈手里。救,还是等,他们说了算。”
她退后两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选吧。”
方雪兰彻底慌了,她看看儿子,又看看丈夫,最后看向凌霜,哭喊着:“他是你哥啊……你怎么能见死不救?你拿个主意啊……”
凌霜挑眉:“你怎么不拿主意?”
“我……”
方雪兰被噎住了,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然后凌霜又看向柴长波:“还有你,你怎么不拿主意?你们是死了还是疯了?平时不是张口爹妈闭口长辈吗?”
“怎么?只有拿好处的时候和享受利益的时候才是爹妈和长辈?”
“等尽义务承担责任的时候就不是了?”
“你们的底线很灵活啊,只想获益不想付出,呵……”
凌霜给他们鼓了鼓掌:“真是人渣。”
柴长波和方雪兰都不说话了。
“轰隆——”
又一声惊雷炸响,柴宏阳吓得尖叫,拼命挣扎,但腿上的碎石纹丝不动。
“爸妈,快救我!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他崩溃大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再没有平时阴狠怨毒的样子,只剩下最原始的、对死亡的恐惧。
柴长波猛地站起来,他脸上又是泥又是泪,表情扭曲,看向凌霜,嘶声道:“你到底想怎样?你要逼死我们全家吗?你快救他……你是他……”
凌霜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你听不懂人话吗?你怎么不救他?你不是天天装你是大家长吗?废物!”
柴长波爬都爬不起来了,方雪兰腿一软,瘫坐在泥水里。
柴宏阳已经哭不出声了,眼睛死死盯着父母,眼神里是哀求,是恐惧,还有一丝怨恨。
他在怨。
怨他们犹豫。
怨他们不救他。
就像……他们曾经怨原主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每一秒,都像刀子,割在方雪兰和柴长波心上。
柴宏阳腿上的血,慢慢渗出来,混着泥水,淌了一地。
“救……救……”
他声音越来越弱。
方雪兰终于崩溃了,她扑到柴长波脚边,抓着他的裤腿,哭喊着:“你救救宏阳,你快救他啊!他是你儿子啊……”
柴长波浑身发抖,看着儿子惨白的脸,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我……我……”
他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救?怎么救?万一儿子当场就没命了……
不救?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死?
“啊——”
柴长波突然抱头嘶吼,痛苦地蹲下身,拳头狠狠砸在地上,砸得鲜血淋漓。
他做不出选择。
他不敢选。
就像四年前,他也不敢选一样。
“快点哦。”
“他流血越来越多了,再拖下去,不用梁砸,流血也流死了。”
方雪兰恶狠狠地看着凌霜,却又无能为力。
再看看不作为的丈夫,最后咬着牙喊出几个字:“救……”
然后疯了一样开始徒手去扒那些碎砖石。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大家都没人上前。
就在这时,山体再次砸落,半面墙,重重砸在他的腰上。
“啊——”
柴宏阳躺在血泊和碎木中,只露出了一个头,但还没死。
他眼睛瞪得极大,进气多出气少。
方雪兰和柴长波呆立在原地,满手是血,满脸是泪。
凌霜蹲在柴宏阳面前冷笑一声。
“痛吗?”
柴宏阳张了张嘴,涌出一口血沫。
“四年前,我救你出来的时候,你也是这么痛。”
“但那时候,你活下来了。只是没了腿。”
“这次是你爹妈选的,他们亲手把你弄成了这样。”
她站起了身。
“恭喜啊,这次你真的‘还不如去死’了。”
柴宏阳的的眼神涣散了。
凌霜转身,不再看他。
专业团队来的比四年前快,把柴宏阳送进了医院。
医生说:“要是早点来还有希望,现在……”
医生重重的叹了口气。
柴宏阳脖子以下全瘫了,只有眼珠子能动,还能勉强发出点声音。
以后的治疗费用,是天价。
柴家陷入了无尽的绝望。
柴宏阳死死的盯着父母:“你们……为什么……不救我……你们……该死……该死……”
他用最恶毒的话骂父母。
方雪兰和柴长波也开始了相互指责的模式。
“你怎么不救,你不是一家之主吗?”
“那你怎么不救,他还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呢?”
两人彻底成了仇人,破口大骂又大打出手,本就拮据的家成了一摊烂泥。
但他们又不想死,就相互折磨。
慢慢的,推卸责任大过了柴宏阳本身。
烂在床上的他只能看着父母争吵,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就这样烂了半年,柴宏阳死了,死不瞑目,浑身褥疮。
他死了以后,方雪兰和柴长波象征性的哭了几声。
然后又开始相互指责。
“你怎么照顾儿子的?你怎么当妈的?”
方雪兰恶狠狠的看着柴长波:“那你呢?你怎么当爹的?我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了,你能干点啥?”
“你闭嘴!”
“我就不,钱赚不了来,救孩子你都不敢,废物,你才是铁废物,懦夫,人渣。”
两人破口大骂,然后大打出手,最后打红了眼开始拼命,相互掐着对方的脖子。
谁都不松手,就这样活生生把对方掐死,死的时候还维持着掐对方脖子的姿势,村里人来处理后事时都没把他们分开。
而凌霜则拿着通知书去上了大学,未来,一片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