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的脚步没有停下。肩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湿透了半边衣袖，但他没去管。噬魂剑扛在肩上，血纹一路跳动，像是某种回应。他往前走，目光盯着东方那片扭曲的空气。
地面越来越低，废墟边缘塌陷成一片洼地。风从沟壑里刮上来，带着一股陈腐的气息。他停下，左手按住地图标记的位置，右手握紧剑柄。就在这时，前方阴影里走出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破旧的长袍，身形枯瘦，脸上有几道暗色印记，像是被火烧过。他手里拿着一卷泛黄的羊皮纸，边缘焦黑，卷角处用铜丝缠着。他站在三步外，没有再靠近。
“你来了。”他说，声音像风吹过干裂的树皮。
陈昭没应声。他记得这张脸。残魂商队的首领，曾经带人围攻过他，逼他交出官印碎片。那时候对方眼里全是贪婪，现在却只剩下疲惫。
“我知道你不信我。”那人低头看着手中的图，“但这一次，我不是为别人做事。”
陈昭依旧不动。渡魂灯还留在身后石台，他身边没有任何能镇压亡魂的器物，只有噬魂剑和识海里的系统。他不能轻举妄动。
“你要找的东西，”那人抬起手，把羊皮卷往前递了一寸，“在这张图上。”
系统界面瞬间弹出：【检测物品：前朝皇陵藏宝图（真品），交换条件：3000怨灵】。
陈昭眼神微动。他没急着接，而是盯着对方的眼睛：“你们之前受邪修控制，帮他抓活人炼尸傀。现在突然送图，理由呢？”
那人沉默了几秒，手指收紧，捏住了羊皮卷的一角。“那天夜里，我看见了自己的结局。”他说，“被困在这片废墟，魂魄被钉在裂缝里，日日夜夜承受撕扯。不是死，是永远醒着的痛。”
他抬起头，声音低下去：“我不想再当棋子了。我们只想……回家。”
陈昭没说话。他知道这些残魂商队的人早就偏离了往生之路。他们靠吞噬弱小亡魂维持存在，曾是冥界秩序的破坏者。可此刻，对方眼里的东西不一样了。不是恐惧，也不是算计，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
“三千怨灵。”陈昭开口，“不是小数目。我积攒这么久，就是为了重建殿阁。换一张图，值得吗？”
“它指向崆峒印。”那人说，“入口在渔村旧址地下，被封在三层石门之后。只有这图能打开第一道锁。”
系统再次提示：【信息核实中……藏宝图标注位置与崆峒印气息波动区域重合度98.7%】。
陈昭闭了下眼。老村长最后的话还在耳边——“摆渡人的船……还在等修”。如果皇陵入口就在渔村旧址，那或许，那艘传说中的船也沉在那里。
他睁开眼，伸手探入背包侧袋。那里装着他这段时间收集的怨气结晶，每一颗都来自被超度前的恶灵执念。他一颗颗取出，放在地上。幽光浮现，三百、六百、一千……阴风盘旋，怨气化作流光，升向空中。
到两千五百时，他停了一下。
“最后一千，等我确认路线无误再给。”他说。
那人没反对，只是把图往前又递了些。“你可以现在看。”
陈昭伸手接过。羊皮纸入手粗糙，温度很低。他展开一角，看到上面画着复杂的路径，主墓区标着一座山形结构，旁边写着“龙首衔珠，水脉穿心”。一条红线从外围蜿蜒深入，尽头是个方形标记，旁边注着小字：“第一石门，需血钥启封”。
他目光扫过，忽然注意到一处细节——路线起点，正是老村长生前居住的渔村旧址。
“你怎么会有这个？”他问。
“我们商队，原本就是前朝守陵人后裔。”那人低声说，“祖辈代代守护皇陵，直到地府崩塌那年，整支队伍被邪术拖入轮回，成了无主残魂。这些年，我们靠掠夺过活，但也一直想找回去的路。”
陈昭收起图，放进怀里。他看向对方：“你们想要什么？真正的往生？还是借我的手复活？”
“往生。”那人答得很快，“只要能离开这片废墟，哪怕魂飞魄散，也比永困于此强。”
陈昭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抬手，最后一千怨灵释放而出。三千道幽光汇入虚空，化作一阵短暂的阴风，吹过洼地。
“成交。”他说，“但如果你骗我，我不需要多说什么。”
他抬手，噬魂剑轻震，血纹一闪，映在对方脸上。
那人点头，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图是真的，路也是真的。”他背对着陈昭，“但进去之后，别相信任何‘声音’。那些门后的东西……会模仿你认识的人说话。”
说完，他的身影开始变淡，像被风吹散的灰烬，一点点消失在空气里。
陈昭站在原地，没动。他摸了摸怀里的图，确认还在。然后他抬头，望向远处那片低洼地带。按照图上比例，直线距离大约三里，正好是邪修退走的方向。
他迈步向前，脚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微声响。每走一步，肩上的伤就牵动一次，但他没放慢速度。快到洼地边缘时，他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块黑色碎石。石头表面有细密纹路，像是人为刻上去的。
他用手指蹭了蹭，发现那纹路组成一个残缺的符文。不是现代文字，也不是常见咒印，倒有点像古墓铭文。
他掏出手机，打开照明功能，照向地面。沟壑两侧的岩壁上，隐约能看到更多类似的刻痕。有些已经被风沙掩埋，有些还清晰可见。它们排列成行，像是某种指引。
陈昭沿着痕迹往前走，走到一处塌陷较深的地方。这里的岩层断裂，露出下方一层青灰色的石板。他用手拨开浮土，发现石板边缘有金属嵌条，呈弧形连接。
这是人工建筑的痕迹。
他站起身，从背包里拿出折叠铜钱剑，轻轻敲击石板。声音沉闷，不像空心。但当他敲到第三下时，石板下方传来一丝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他立刻后退半步，右手握住噬魂剑。剑身血纹微微发烫，但没有异动。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石板一角刻着一个小图案——一只船，船头翘起，像弯月。船下是波浪纹，中间有个点，像是灯。
他的呼吸顿了一下。
这个图案，他在老村长家见过。挂在堂屋墙上，说是祖传的摆渡图。
他蹲下身，用手指描摹那个图案。指尖刚触到刻痕，怀里的藏宝图突然变得冰凉。他赶紧拿出来，发现图上原本空白的左下角，此刻浮现出一行新字：
“船在水底，灯引门开。”
字迹很淡，像是被人用极细的笔慢慢写上去的。陈昭盯着那行字，心跳加快。他重新展开图，对照刚才看到的石板位置，终于确定——这里就是藏宝图标注的第一道石门前沿。
他站起身，望向沟壑深处。风更大了，吹得衣服贴在身上。他左手按住藏宝图，右手握紧噬魂剑，一步步走向前方。
地面逐渐倾斜，越往里走，岩壁上的刻痕越多。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完整的壁画残片，画着一群人抬着棺木走入山洞，天空中有星象图，下方写着“癸亥年七月初七，闭陵大祭”。
陈昭走得更慢了。他能感觉到，离入口越近，空气就越沉重。噬魂剑的血纹不再跳动，而是持续发烫，像是在预警。
他停下脚步，在一处较为平整的石台上放下手。掌心接触到石头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来。他低头看去，发现石台表面有一圈凹槽，形状奇特，像是某种钥匙孔。
他掏出藏宝图，比对凹槽的轮廓。两者并不完全吻合，但若把图折成特定角度，边缘线条刚好能嵌入其中。
他正要动手尝试，忽然听见下方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石头滚动的声音。
他猛地抬头，望向沟壑底部。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刚才的声音，是从地下传来的。
他握紧剑，慢慢蹲下身，将耳朵贴近地面。
静了几秒。
然后，他又听到了一次。
这次更清楚。
是金属摩擦石壁的声音，缓慢，稳定，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