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踩上石桥时，脚底传来一阵震动。桥面裂痕深处有暗光浮动，像是某种阵法被唤醒了。他停下脚步，低头看去，九块石板从尘土中缓缓升起，排列成井字形，每一块都刻着残缺的符文。风停了，雾也凝固在半空。
他抬起左脚，踏进第一块石板。
地面瞬间翻转。废墟消失了，眼前变成江城大学的教学楼走廊。李阳站在尽头，穿着那件熟悉的运动外套，手里握着铜钱剑，剑尖对准陈昭。
“你超度我，只是为了利用我的怨气升级。”李阳的声音很冷，“你以为我不知道？每次我死一次，你的系统就响一次。”
陈昭没动。他知道这不是真的。
可李阳下一步就冲了过来，速度快得不像人类。剑刃刺进他胸口，痛感真实得让他呼吸一滞。血顺着剑身流下，滴在地板上发出轻响。
他咬住牙，强迫自己后退一步。掌心发烫，官印的纹路开始浮现。系统断断续续跳出几个字：【精神干扰……非实体攻击】
李阳冷笑：“你还想装下去？她也会恨你。周婉要是知道你拿她的命换力量，她也不会救你。”
话音落，景象崩塌。
陈昭站在原地，胸口的伤口消失了，但心跳还在加速。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了汗。右臂旧伤又开始抽痛，像有东西在里面爬。
他往前走，踏上第二块石板。
场景再次变化。这次是鬼市的后巷，地上全是血。周婉倒在地上，脸色苍白，一只手紧紧抓着镇魂铃，另一只手伸向他，却够不到。
“别重建地府了……”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清，“回来吧。”
陈昭猛地冲上前，却被一股力量拦住，像是撞上了一堵墙。他伸手抓她，手指只能穿过虚影。周婉的眼睛闭上了，镇魂铃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站在那里，喉咙发紧。
系统提示再次闪现：【高维幻象持续加载，建议切断情绪连接】
他闭上眼，回想范无救说过的话。水法最忌心乱。一旦节奏错，水就会反噬。现在也一样。这些画面不是现实，是阵法在找他的弱点。
他深吸一口气，放慢呼吸。一呼，一吸，像在引导冥河水流那样控制节奏。掌心的官印越来越热，灰意从瞳孔里扩散开来。
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颜色褪去，最后变成一片灰白。
他睁开眼，已经回到了血战台。第二块石板在他脚下碎裂，化成粉末。
还有七步。
他继续向前，踏上第三块石板。
这一次，没有幻象出现。但他听见了母亲的声音。她在老宅的房间里喊他名字，声音带着哭腔。“昭儿，快跑……它来了。”
陈昭脚步一顿，但没有回头。他知道这是假的。那年他十岁，没能救她。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不是那个只能躲在角落发抖的孩子。
他迈步，第四块石板触发。
画面是张教授躺在图书馆的废墟里，手里抱着一本烧焦的古籍。他抬头看向陈昭，嘴唇动了动：“你不该碰那枚官印……地府不该重开。”
第五块石板，是李阳跳楼的身影。
第六块，是周婉被邪修刺穿胸膛的画面。
第七块，是他自己跪在荒庙前，手里的判官笔断裂，官印碎成灰。
每一幕都像刀子割进脑子。他额头冒汗，双腿发软，但始终没有停下。每走过一块石板，他就更清楚一点——这些都不是真的。真正的他，正站在血战台上，一步一步往前走。
第八块石板碎裂时，他差点跪倒。膝盖撑住地面，喘了几口气才站起来。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右臂的伤处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用烙铁划过。
最后一块石板在前方。
他抬起脚，踩了上去。
整个血战台震动起来。地面九块石板同时亮起红光，符文连成一圈，将他围在中央。空气变得沉重，呼吸都困难。头顶上方，裂开的天空中浮现出巨大的八卦图案，中间一个“坎”字缓缓旋转。
就在这时，高台尽头传来脚步声。
沉重，缓慢，每一步都让地面颤动。
血色鬼将出现了。他比之前更高，盔甲上的裂痕渗出暗红光芒，巨戟拖在地上，划出长长的痕迹。他走到阵法边缘，停下，盯着陈昭。
“这些痛苦，够不够让你交出官印？”他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低沉而压抑。
陈昭没回答。他站直身体，左手按在侧袋的噬魂剑上。剑身微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鬼将举起巨戟，戟尖指向他眉心。“你见过太多人死在你面前。李阳，周婉，张教授……下一个会是谁？只要你放下官印，这一切就能结束。”
陈昭终于开口：“你说错了。”
鬼将眯起眼。
“我不是为了谁的力量才走这条路。”陈昭慢慢抽出噬魂接纳入掌心，官印的纹路完全亮起，“我是为了让那些不该死的人，能安息。”
鬼将沉默了一瞬，突然大笑。笑声震得石板龟裂。他猛然跃起，巨戟高举，带着压塌天地的气势劈下。
陈昭举剑格挡。
戟锋与剑刃相撞，火花四溅。冲击力让他双脚离地，后背撞上无形屏障。他吐出一口血，右手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身流下。
鬼将居高临下，声音冰冷：“你撑不过三招。”
陈昭抹掉嘴角的血，重新站稳。他低头看剑，发现剑身上有一道细小的裂痕。但他握得更紧了。
“你可以打倒我。”他说，“但只要我还站着，就不会交出官印。”
鬼将冷笑，再次挥戟。
这一次，戟风扫过他肩膀，衣料撕裂，皮肉翻开。血喷出来，染红半边身子。他踉跄一步，却没有倒下。
第三击落下时，他强行侧身，用剑柄挡住要害。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整条右臂麻木了。
他单膝跪地，左手撑住剑柄，才没彻底趴下。
鬼将站在他面前，巨戟垂下，尖端离他眉心只有寸许。
“现在呢？”鬼将问，“还坚持吗？”
陈昭抬起头，眼睛全灰。他嘴角动了动，说出一句话。
地府重铸之日，我会让所有亡魂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