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自己修炼了。”
秦政的声音很轻，却拥有着某种击穿一切嘈杂的魔力。
整个白色房间，连同观察室，所有设备运转的低频嗡鸣，都在这一刻诡异地停滞。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在原地，一道道目光被无形的引力捕获，死死钉在他身上。
“小秦，你……”
刘主任的呼吸停了半拍，他几乎是扑过来的，手掌钢铁般箍住秦政的肩膀，因为过度激动而用力摇晃。
“你再说一遍！什么叫……自己修炼？”
眩晕感袭来，但秦政的大脑却清醒得可怕。
他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描述那种玄之又玄的体验。
“那个水晶……它不是在灌输能量，它是在我身体里，用最野蛮的方式，烫出了一条路。”
“一条……我从未感知过，却好像生来就存在的路。”
秦政的眼神有些迷离，像是在回忆一场壮阔的梦。
“现在，水晶没了，那股洪流也消失了。但路还在。”
“我记住了那条路。而且……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像一个干涸的河床，开始本能地从空气中，汲取极其微弱的水汽。”
这番描述，远比“老司机带路”更令人震撼。
陈教授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他一把推开挡路的刘主任，冲到秦政面前，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光芒。
“能量路径依赖！环境能量亲和！”
他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了两个石破天惊的专业名词。
“你是说，你的身体产生了对特定能量运行路径的记忆，并且，你现在能自主吸收环境中游离的能量了？！”
“对！就是这个意思！”秦政用力点头，找到了共鸣。
他补充道：“但是，空气里的能量非常、非常稀薄。如果说刚才水晶灌输的能量是消防栓冲出来的水柱，我现在能吸收的，顶多算是拧不紧的水龙头，在那一滴、一滴地漏水。”
尽管如此，这个消息也足以让整个基地陷入狂欢。
从零到一的突破，其意义远大于从一到一百！
“坐下，再试一次！”
陈教授比秦政自己还要急切，他指着地面，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
“我们必须立刻验证！现在！”
秦政也迫切想知道，那是不是劫后余生的一场幻觉。
他依言盘膝坐下。
闭上眼。
世界重归于那片熟悉的、由黯淡光点构成的内在星云。
那条曾被金色龙影冲刷出的炽热星河，此刻黯淡无光，了无痕迹。
他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难道……真的是错觉？
他不信！
秦政死死咬住牙关，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
那里，还残留着一缕暖意。
比蛛丝还要纤细，却无比坚韧，证明着方才的一切并非南柯一梦。
“抓住你！”
秦政在心中低吼，用意念化作一只无形的手，笨拙地、颤抖地，试图去“捻”起那缕微弱的气机。
这个过程，艰难得超乎想象。
精神力高度集中，像是用两根手指在无尽的黑暗中，试图夹起一粒随时会飘走的微尘。
那一丝“气”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他必须用尽全部意志，才能勉强维持着它，让它沿着记忆中的那条霸道轨迹，一寸、一寸地蠕动。
汗珠从秦政的额角滚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碎成一小片湿痕。
他的脸色因为精神力的过度透支，变得一片惨白。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缕几乎要彻底消散的“气”，终于走完一个艰涩无比的循环，重新归于丹田的刹那——
秦政只觉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
但他顾不上脱力，第一时间探查丹田。
然后，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那缕气，壮大了。
从一根蛛丝，变成了一根棉线。
更重要的是，随着这一个周天的完成，他感觉自己与空气中那种稀薄能量的联系，也变得更清晰、更紧密了一分。
身体吸收能量的速度，从绝望的“滴漏”，变成了充满希望的“涓涓细流”。
“我……成功了。”
秦政睁开眼，声音沙哑，却字字都透着压抑不住的狂喜。
“可以！真的可以！没有水晶，我也可以自己修炼！”
观察室里，长达数十秒的死寂之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呼与呐喊。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摘下老花镜，用力揉着瞬间泛红的眼眶。
他们知道，历史，在这一刻被撬动了。
人类，终于依靠自己的力量，推开了那扇通往全新进化道路的宏伟巨门！
然而，狂喜的浪潮还未退去，陈教授立刻被冰冷的现实拉了回来。
他盯着秒表，声音干涩地问道：“小秦，你刚才……完成一个周天，用了多久？”
“大概……二十五分钟左右。”秦政回答。
陈教授喃喃自语，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变得凝重。
“那颗水晶，前后持续了九分四十七秒，你运行了九个大周天。”
他抬起头，环视着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中的众人。
“十分钟，九个周天。”
“二十五分钟，一个周天。”
他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个残酷的对比。
刚被点燃的空气，仿佛再次被抽干了所有热量，瞬间冻结。
“效率……差了，二百二十五倍。”
所有人的心，都随着这个数字，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是啊，这个速度，要修炼到《引气篇》描述的“引气入体”境界，需要多久？一年？十年？
更绝望的是，没有水晶这个“引路人”，其他人连门都摸不到。
难道，这个波澜壮阔的新时代，就只有秦政一个踽踽独行的“仙人”？
秦政也感受到了那股巨大的失落，他苦笑着自嘲：“那东西，恐怕就是个一次性的‘新手大礼包’，用完就没了。”
就在整个空间被浓重的绝望所笼罩时。
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刺破了沉寂。
“路是存在的。”
一直沉默地盯着监控数据的姜芸，走了过来。
她站在秦政身边，那双眼睛里没有狂喜，也没有绝望，只有一种手术刀般的冷静与锐利。
“秦政，你现在是唯一的人体‘标准模型’。”
“我们需要把你体内发生的一切，全部数据化。”
“数据化？”秦政一怔。
“对。”
姜芸的目光转向陈教授，语速极快，像是在宣读一篇瞬间在她脑中成型的论文摘要。
“我建议，立刻对他进行最高规格的活体监测。在他下一次修炼时，启动fmRI、pEt-ct、高密度脑电图……所有设备同步运行！”
“我们要捕捉到那条‘能量路径’的全部生物电信号、新陈代谢特征和神经活动模式！”
她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心上。
“我们造不出能量水晶，但我们或许可以——”
“把‘路’给画出来！”
“给每个人，都发一张地图！”
姜芸的话，引爆了一场思维的核聚变。
“我明白了！”一个神经生物学专家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满脸通红，“那条‘路’一定有其生理学基础！可能是一组特定的神经纤维束，或者是一种特殊的胶质细胞网络！只要我们能定位它，就能通过经颅磁刺激、或者生物反馈疗法，去‘教会’其他人的大脑和身体，主动找到这条路！”
“准备！所有人都动起来！”
刘主任一扫颓气，双眼重新燃起烈火，大手一挥，吼声震天。
“把咱们压箱底的宝贝全给我搬出来！不惜任何代价，把这张属于我们人类自己的‘经脉图’，给我描出来！”
看着周围这群瞬间从绝望切换到狂热模式的科学家，秦政觉得自己不像个功臣。
他更像一只被绑上实验台，即将被一寸寸拆解分析，用以造福全人类的青蛙。
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行吧。
为了全人类都能走上这条疯狂的内卷之路。
自己这个开山鼻祖，不当，也得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