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稻穗子沉甸甸地低着头，再有个十天半月就能割了。
林凡揣着两张纸，天不亮就往县城赶。
一张是林家坳所有人签画的押，算是建房的联名条子；另一张是他自己写的，要跟县衙买木材，越多越好。
路刚通，马车还没备好，他就挑了副轻便的担子，捆着些山货，打算顺路卖了换点钱。
脚踩在新修的路上，硬邦邦的，走起来稳当。
就是太阳还没出来，露水重，鞋底子很快就湿透了，凉丝丝的贴在脚上。
他走得快，不到晌午就望见县城的城墙了。
城门口人不少，挑担的、推车的，还有骑马的，都在排队等着查验。
林凡把担子往旁边挪了挪，给一辆拉着粮食的马车让了地方。
林家坳的？
旁边有人搭话，是个推着独轮车的汉子，车上装着些陶罐。
林凡点头：
你们那路可真行啊，汉子往他身后瞅了瞅，前儿我去镇上，听人说你们铺了条新路，下雨都不沾泥？
差不多。林凡笑了笑，没多话。
轮到他查验时，守城的兵卒看了眼他的路引，又瞥了眼他担子上的山货，挥挥手就让他进去了。
县城里比林家坳热闹多了。
叫卖声、车轱辘声、孩子的哭闹声混在一起，吵得人耳朵嗡嗡响。
林凡沿着主街往里走，决定先去卖了山货，再去县衙。
刚走到一个岔路口，就听见有人喊他。
林凡兄！
回头一看，是李逸风，穿着身月白的长衫，正站在一家茶馆门口招手。
李兄。林凡停下脚。
李逸风几步走过来，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怎么来了？这是......要去县衙？
林凡点头，有事找伯父。
巧了，我刚从里面出来，我爹正在堂上处理事呢，李逸风往县衙的方向指了指，走，我带你进去，省得排队。
林凡也不推辞，跟着他往县衙走。
路上，李逸风问：你们那路铺完了？我听我爹说，你弄了种特殊的料子，铺出来的路特别结实？
就山里采的石头，磨碎了掺土里，还行。林凡含糊道。
我爹说，这法子要是好用，打算在县城也试试，李逸风笑起来，到时候说不定还得找你问问。
说话间就到了县衙门口。
门房见是李逸风，赶紧把门拉开，笑着问：公子回来了？
我爹在里面？李逸风问。
在，刚审完个案子，正歇着呢。门房答。
李逸风领着林凡往里走，穿过前院，到了二堂门口，对守着的衙役说：跟我爹说一声，林家坳的林凡来了，有事找他。
衙役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朝他俩拱手：请进。
李县令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见他们进来，放下茶杯，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林凡把担子放在门边，从怀里掏出那两张纸，递了过去：伯父，您忙，我就长话短说，这是我们林家坳所有人的意思，想在村里统一建房，特来报备。
李县令接过纸，第一张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红圈圈，每个圈旁边都写着名字，大多数都是林姓。
他看了眼，点点头：建房是好事，规矩我知道，只要不占耕地，不碍着官道，县衙这边没意见。
“等下我令工房给你出具证明。”
说着，他拿起第二张纸，眉头挑了挑：买木材？要这么多？
林凡点头，村里百十户人家，每家盖房都得用，还有些要做家具、打农具，得多备点。
贤侄，你要的量，可不是小数目，李县令放下纸，县衙库房里存的不多，也就够盖个十几间房的。
能不能从别处调调？林凡问，价钱好说，我们按市价给，不拖欠。
李县令摸了摸下巴：附近几个县的木材，大多是从山里运出来的，最近雨季，山路不好走，运得少。不过......
他顿了顿：我知道有家商户，囤了不少木材，原本是想等着涨价的，你要是真要，我可以帮你问问，就是价钱可能得比市价高些。
高多少？林凡问。
最多一成。李县令说。
林凡琢磨了一下，一成不算多，总比没地方买强。
他抬头道：行，麻烦伯父帮忙问问，只要木材够好，价钱没问题。
我让人去传话，李县令喊来个衙役，去把王掌柜叫来，就说我有生意找他谈。
衙役应声出去了。
李逸风在旁边插了句：爹，林家坳那路真那么结实？我听说下大雨都没事？
何止没事，李县令看了眼林凡，上次暴雨，城外那条土路冲垮了三段，他们那路一点事没有，巡检回来跟我说，那路面硬得跟石头似的。
他转向林凡：贤侄，你那料子，到底是啥？真就是山里的石头？
林凡还是那句话，就是些特殊的石头，磨碎了掺土里，得按比例来，多了少了都不行。
李县令也没再追问，端起茶杯喝了口：你们村路通了，往后采买东西方便，建房也是该的。
对了，秋收之后，县里打算组织人修修通往镇上的路，到时候说不定真得找你讨教讨教。
不敢当，林凡说，要是用得上，我把法子告诉县里的工匠就行。
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衙役领着个胖乎乎的中年汉子进来了。
李县令，您找我？汉子脸上堆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王掌柜，李县令指了指林凡，这位是林家坳的林凡，要买点木材，你那儿存货多，给他报个价。
王掌柜打量了林凡一眼，见他穿着粗布衣裳，不像个有钱的，但既然是县令介绍的，也不敢怠慢：不知这位小哥要多少？
越多越好，林凡说，只要是好木材，不管是松的、柏的，都行，先给我来够盖五十间房的，后续可能还得要。
“夺少？”
王掌柜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五十间房的木材，可不是个小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