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的陈晓玲异常浮躁。
夏雨看着陈晓玲饱含暴怒和担忧的双眼，垂着眼睛下了车。
他就知道，她不会真的把他扔在这里的。
陈晓玲没有看夏雨，只是低头在包里翻找着。
最终她拿出了之前剩下的药和纱布，还剩下半瓶的碘伏。
她扣开两片药片塞进夏雨嘴里，重新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
拧开，没等夏雨接，就直接把打来的水放到了夏雨嘴边。
“喝啊！难道你脑子也受伤了？！”
明明就是关心他，却偏偏要用最凶悍的方式来表达。
夏雨被她吼得一愣，下意识地张嘴。
微凉的水流便涌进喉咙，冲服下那两片带着苦味的药片。
水流有些急。
他差点呛到，却还是顺从地咽了下去。
陈晓玲看着他喉结滚动，确认他把药吃了，这才把水瓶拿开，粗暴地拧上盖子，随手扔回背包里。
“看什么看？脱衣服！”
她感受到夏雨的目光，狠狠瞪了他一眼。
夏雨脱掉衣服，露出了腹部和胸膛、手臂大大小小的伤口。
幸亏陈晓玲有先见之明，光纱布就买了整整五大卷。
虽然已经用掉了大半，但剩下的还是够眼下用的。
看到夏雨身上那纵横交错、新旧叠加还在渗血的伤口。
她从衣服的贴身口袋里拿出一包随身携带的止血粉。
消毒，撒止血粉，包扎，一气呵成。
陈晓玲的动作算不上温柔。
但夏雨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皮肤上。
指尖的每次触碰都能让他的皮肤一阵颤栗。
她离他很近。
近到他能感受到她呼吸时轻微的气流。
他垂着眼，不敢看她，却又忍不住想看她专注的样子。
夜风拂过，吹乱了夏雨的心跳。
当陈晓玲打好最后一个结，用力扯断多余的绷带时，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我不希望你死，也不你想你拖我后腿。所以，你要赶快好起来。明白吗？”
夏雨抬眼，深深看了一眼陈晓玲：
“嗯，明白。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不会死在你前面。”
他要陪着她直至生命终点。
“呵，你还真是个白眼狼，”
陈晓玲一边收拾地上的棉签纱布，一边冷哼，“你的意思是，我们在一起，要死也是我先死？”
“不。”夏雨拉开车门，眼神坚定又直白，“我的意思是，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让‘你先死’这种情况发生。”
陈晓玲的动作一顿。
夏雨已经半瘫着钻进副驾驶，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好像生怕陈晓玲把他丢在这里一样。
陈晓玲：“……”
她上车重新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可能是吃过药的缘故，没一会夏雨的呼吸就变得沉重而均匀起来。
“行了，困了就睡吧，你死不了的。”
好在夏雨的身体状况比她想象中好太多，虽然伤口有点多。
但还不至于现在就丢命。
陈晓玲看了一眼得到她许可后，歪头靠在车窗上，陷入了深沉睡眠的夏雨。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此时的睡梦中显得格外安静。
甚至有些虚弱的苍白。
此时此刻的这张脸，竟跟多年前那张稚气未脱的脸重合在一起。
“废物，从小到大都要我来救。”
陈晓玲骂了一句。
确认夏雨只是睡着而不是昏迷后，便不再理会。
她降下一点自己这边的车窗，让微凉的夜风灌进来，驱散车厢内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也让自己保持清醒。
公路像是一条黑色的带子延伸向远方。
收音机里播放着不知名的轻音乐。
陈晓玲竟然开始回想不久之前，夏雨的那个无比愚蠢的问题。
如果夏雨真的死了，她，大概率会伤心的吧……
陈晓玲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有些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
又时不时的去探一下夏雨的鼻息，确认他是否还在呼吸。
终于在午夜时分，陈晓玲将车驶入了一个偏僻高速公路服务区的昏暗角落。
这里远离主建筑和灯光，周围只有几辆长途货车停靠着。
熄火后，陈晓玲没有立刻下车。
而是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确认没有异常才下车。
她迅速下车，披上一件相对干净的深色外套，快步走向服务区的便利店。
几分钟后，她提着两个鼓囊囊的塑料袋返回。
里面装满了瓶装水、高能量的巧克力棒、压缩饼干。
回到车上，她先拧开一瓶水，自己喝了大半，然后才轻轻推醒夏雨。
“喂，醒醒，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陈晓玲撕开一支巧克力棒塞到夏雨嘴里。
夏雨费力的睁开迷蒙的睡眼，手一把握住陈晓玲的手，就着她的手把整根巧克力棒吃了下去。
“喝点水，”
陈晓玲把水递给夏雨嘴边。
做完这一切，她才真正靠在驾驶座上，短暂地闭上了眼睛。
极度的疲惫和困乏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知道，不能在这里久留。
但在这里暂过一夜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给自己和夏雨各自披上衣服，陈晓玲这才沉沉睡去。
当陈晓玲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光已经大亮。
而夏雨依旧在沉睡，不过看气色已经好了很多。
陈晓玲下车，再次去那个便利站买了些水和吃的。
她刚出便利店，脚步就猛地顿住。
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台阶上，一个身影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
一个浑身赤裸的四岁左右的男孩，正像动物一样，四肢着地的奔跑。
明明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却像小狗一样在台阶上蹦跳奔跑。
如果忽略对方是个孩子的话，行为上真的跟小狗没有区别。
男孩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属于孩童的好奇或天真，只有一种纯粹的、未经驯化的野性。
男孩低下头，鼻翼翕动，似乎在嗅闻台阶上某个残留的气味。
陈晓玲瞳孔微缩，握着塑料袋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几个人，然后毫不犹豫走向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