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潇潇一夜未眠。
姜工那句“它能让那个方案的理论成本，降低60%”，像一颗投入她心湖的石子，激起圈圈的涟漪。
她将那个尘封了五年的“孤岛电网智能储能”方案从电脑深处翻了出来，
看着那份曾经承载了她所有激情与梦想的设计图，彻夜难眠。
第二天一早，她顶着两个黑眼圈，走进了人事部，将一封打印好的辞职信，平静地放在了经理的桌上。
这第三封来自姜卫国旧部的辞职信，终于在高明的办公桌上，激起了一丝涟-漪。
“张潇潇也要走？”高明放下手中的文件，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眉头微蹙。
王洪涛，杜谦，现在又加上一个张潇潇……
姜卫国当年那几个最死忠的徒弟，竟然在同一时间，都跟着那个老顽固出去了？
事情，有点意思了。
他沉吟了片刻，虽然他打心底里看不起那个被他亲手斗下台的老家伙，
但三个顶尖技术人员的同时异动，还是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那个老东西，在外面搞什么名堂？”他对着身旁的心腹助理，
随口问道，“上次让你查的那个‘星空科技’，有新消息了吗？”
“高总，目前还没有。”助理连忙回答，“工商信息显示是一家刚注册不久的小公司，
法人代表叫李慢慢，没什么特别的背景。
只打听到他们可能也是做电池相关的，但具体是什么方向，暂时查不出来。”
“星空科技？”高明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里多了一丝玩味，“名字倒是不小。
做电池，为什么不叫星空电池，偏要叫科技？野心不小啊。这个李慢慢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沉吟片刻，对着助理吩咐道：“再去仔细查查。
我要知道这家公司的注册资本，股东构成，还有那个叫李慢慢的。
我倒要看看，一个被时代淘汰的老顽固，和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泥腿子，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他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对了，张潇潇那边，让人事部用竞业协议卡她一下，别让她走得那么顺心。
也算是给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提个醒。”
他随手为之，说完便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重新拿起了桌上的文件。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群失败者的最后挣扎，掀不起什么风浪。
……
在高明开始警觉并进行打压的同时，姜卫国家那间小小的客厅里，团队的集结，也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姜工，潇潇姐那边，好像被卡住了。”杜谦有些担忧地说道。
“意料之中。”姜卫国呷了口茶，脸上没有丝毫意外，“高明那个小子，没这么容易让我们把人带走。这件事，让李总的律师去处理就行。”
他放下茶杯，看着王洪涛和杜谦：“现在，我们还差最后一个人。也是最关键的一个人。”
王洪涛和杜谦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一个名字：“林倩？”
姜卫国点了点头。
团队里，只剩下最后一块拼图——年轻的博士，林倩。
她是姜工最晚也是他最看好的徒弟。
她拥有着近乎天才般的理论功底和科研能力，是整个团队的“大脑”。
但同时，她也是最典型的学院派，思维严谨，做事保守，
对一切没有经过实验室反复验证的“新概念”，都抱有根深蒂固的怀疑态度。
姜工知道，对她，不能只靠“画饼”和情怀。
他没有打电话，而是走回书房，打开电脑，
将李慢慢那份《技术前瞻性概述》的第一页——正好是关于“负离子聚合层自稳态电场”核心理论模型的那一页，
用高精度扫描仪扫描下来，然后通过一个加密邮箱，发送了出去。
……
深夜，浙江大学玉泉校区的联合实验室内，依旧灯火通明。
林倩正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穿着白大褂，
全神贯注地盯着一台正在运行的电子显微镜，记录着实验数据。
就在这时，她放在一旁的私人笔记本电脑，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邮件提示音。
她本想直接忽略，但当她无意中瞥见发件人署名是“姜卫国”时，她的动作猛地一顿。
老师？他怎么会……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摘下手套，点开了那封邮件。邮件里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pdF附件。
她皱着眉，点开了附件。
接着，她那双总是带着审视和怀疑的漂亮眼睛，瞬间凝固了。
屏幕上，是一个她从未想象过、却又在理论上完美自洽的、优雅到极致的分子结构模型。
那鬼斧神工般的构想，那严谨到无可挑剔的理论推演，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她所有的知识壁垒！
她那副厚厚的黑框眼镜，因为震惊，不受控制地从鼻梁上滑落，“啪嗒”一声，摔在了冰冷的实验台地面上。
她却顾不上去捡，只是死死地、贪婪地盯着屏幕，仿佛要将上面的每一个线条、每一个符号都刻进灵魂里。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喃喃自语：
“我的天……这……这不可能……”
“但是……它的构思……真的……真是天才般的构想……”
她浑身颤抖地拿起自己的手机，快步冲出实验室，跑到了一个无人的走廊尽头。
她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林倩。”姜卫国的声音平静，仿佛早已料到她会打来。
“老师！老师！是我！”林倩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
“您发给我的那个……那个模型……是真的吗？！这不是什么学术界的玩笑吧？！”
“我既然发给你，自然是真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林倩的声音里充满了技术人员见到神迹时的狂热与不解。
“它的电场构建方式，完全违反了我们现有的固态电解质理论！
但是……但是它的逻辑又是自洽的！天哪，老师，这是谁想出来的？
这是哪个诺贝尔奖级别的团队做出来的？”
电话那头的姜卫国，听着学生这番话，欣慰地笑了。他知道，鱼儿上钩了。
“一个年轻人。他成立了一家公司，叫‘星空科技’。”
姜卫国缓缓说道，“而且，这只是冰山一角。完整的技术构架，远比你看到的更宏大。”
他顿了顿，抛出了最后的重磅炸弹：“老王，小杜，还有潇潇，他们都已经决定过来了。现在，就差你了。
林倩，我问你，你想不想……亲手把这个‘不可能’，变成现实？”
林倩握着电话，沉默了。她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一边是稳定前途的学院派道路，另一边，则是一个充满了未知、却又闪耀着神迹般光芒的全新世界。
最终，对技术的极致渴望，压倒了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再颤抖，
取而代代的是一种的坚定：“老师，我……我这边还有一个重点项目，我是主要负责人，最快也要这个月底才能结题。”
“等我把手头所有的工作都交接完，”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