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凯的手指，重重地按下了那个绿色的“执行”按钮。
整个控制大厅的喧嚣，仿佛被这一下按压，彻底抽空。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视线死死地黏在了主屏幕上。
屏幕中央，那幅残破的雷达拓扑图上，代表着核心区域的数千个绿色光点，再次爆发出一阵璀璨的光芒。
赫淮斯托斯系统，这头刚刚经历过断臂之痛的巨兽，没有丝毫迟疑，开始执行新的指令。
它放弃了对全阵列的功率覆盖，而是将所有幸存模块的能量，以前所未有的效率，汇聚成一股。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肉眼不可见的探测波束，如同一柄淬炼到极致的标枪，撕裂长空，以无可匹敌的姿态，精准地射向林凯设定的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蔚蓝海域！
屏幕上，代表波束扫描的扇形区域，一寸一寸地扫过目标空域。
一秒。
两秒。
所有人的心脏，都随着那缓慢移动的扇形，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方向，是公海，是航线密集区，但更是星条联邦在和岛国琉球基地的警戒前沿。
那里，真的会有东西吗？
就在扇形扫描即将完成的瞬间。
“嘀嘀嘀嘀嘀——！”
一阵与之前任何警报都截然不同的、急促到令人心跳加速的提示音，响彻大厅！
这不是警告！这是强目标锁定！
主屏幕上，在那片蔚蓝的、代表着海平面的背景中，一个巨大的、轮廓分明的红色物体，凭空出现！
它不再是一个模糊的光点。
而是一个清晰的、拥有可分辨舰岛和甲板轮廓的，战舰俯视图！
数据流，如同瀑布一般，在红色图标旁疯狂刷新！
【强目标锁定！】
【目标识别：星条联邦海军，“伯克”级驱逐舰（魔改型）！】
【距离：451.4公里】
【方位：190.3度】
【航速：12节】
【状态：电子静默，常规巡航】
……
“轰！”
观察室里，那位头发花白的上将，身体向后踉跄了一步，被身后的警卫员一把扶住。
他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清晰无比的红色图标，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伯克级……还是魔改型！”
旁边的一位少将，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
“这是他们去年才下水的最先进批次！”
“号称应用了最顶尖的隐身涂层和外形设计，雷达反射截面小于一艘渔船！”
“我们……我们就这么……看见了？！”
“看见？”
另一个负责技术评估的大校，扶了扶眼镜，镜片下的双眼，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
他指着屏幕上一处被放大的细节，声音都在发颤。
“你们看！这已经不是看见了！这是在直播！我们甚至能分辨出它前甲板VLS（垂直发射系统）的单元格盖板！天哪！四百五十公里！这个精度……这个精度……”
他已经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眼前的景象。
这面刚刚才经历了毁灭性打击、浑身浴血、性能不足百分之七十的中华神盾，在所有人面前，完成了一次匪夷所思的逆天之举。
它不仅在四百五十公里外，把星条联邦最先进的隐身驱逐舰看了个通透，甚至连对方甲板上的细节都一清二楚！
这哪里是雷达？！
这是悬在敌人头顶上的天眼！
郑崇海司令员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双拳紧握，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幽灵的暗杀，便携式hpm武器的攻击，以及这艘在公海边缘游弋的伯克级驱逐舰……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破坏行动。
这是一次由星条联邦军方直接策划、掩护、并准备随时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标准的、混合了特种作战和常规军事威慑的，战争行为！
一想到这艘隐身的毒蛇，就在自家门口，窥伺着、等待着神盾测试失败，甚至准备好了进行补刀，一股彻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怒火，就同时从他的心底窜起！
“好……好一个星条联邦！”
郑崇海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转过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林凯。
控制大厅里，短暂的死寂之后，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狂吼！
“万岁！！！”
“干得漂亮！！！”
工程师们将手中的扳手、记录板狠狠地抛向空中，他们互相拥抱着，又蹦又跳，许多人笑中带泪，吼声嘶哑。
这不仅仅是技术的胜利。
这是尊严！是在被人用最蛮横的方式摁在地上摩擦之后，用自己的实力，狠狠地、加倍奉还的一记耳光！
高德福总师扶着控制台，老泪纵横，这一次，他的泪水里，充满了扬眉吐气的畅快！
陈静和李月紧紧抱在一起，又哭又笑，所有的委屈、恐惧、悲愤，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无与伦比的自豪。
林凯，站在一片欢腾的中心，却依旧平静。
他缓缓走到郑崇海面前，后者眼中的怒火，在看到他时，化为了无比复杂的激动和感激。
“将军，”林凯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我已经把它，从黑暗里揪出来了。”
他伸手指了指屏幕上那个被死死锁定的红色图标。
“现在，它在我们的注视下，既是瞎子，也是聋子。”
郑崇海的身体剧烈一震。
他瞬间明白了林凯的意思。
他猛地转身，一把抓起身边最安全的那部红色加密电话。
“给我接总指挥部！最高作战序列！！”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带着前所未有的杀气，回荡在整个大厅。
“我部在东海方向，坐标xxx，xxx，发现星条联邦伯克级驱逐舰一艘！正在进行非法的、具有高度侵略性的军事侦察活动！”
“重复！目标已锁定！请求下一步指示！”
电话那头，似乎也被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给震住了。
郑崇海深吸一口气，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
“我部，有能力，有信心，在任何指令下达后，全程对其进行……火控级照射！”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杀招！
火控级照射！
这意味着，只要一声令下，部署在海岸线的反舰导弹，就能根据中华神盾提供的实时数据，对那艘四百多公里外的伯克级，发起毁灭性的打击！
几十年来，只能被动探测、被动防御的时代，在这一刻，彻底终结！
大厅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自己正在见证历史。
林凯看着郑崇海那挺拔如松的背影，默默地转过身，离开了喧闹的控制大厅。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清晨的阳光，带着雨后的清新，洒在他的身上。
一夜未眠的疲惫涌了上来，但他没有走向宿舍，而是回到了自己那间临时的办公室。
他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从一个上着三重密码锁的黑色手提箱里，取出了一份已经有些年头的、用牛皮纸袋封存的蓝色文件夹。
文件夹的封面上，用宋体字清晰地写着一行标题：
《关于引进“瓦良格”号航母平台的技术评估与改造可行性初步论证报告》。
日期，是去年。
林凯拆开封条，抽出里面厚厚的一叠文件。
他没有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而是直接翻到了最后几页的附录，那是一张巨大的、折叠起来的舰体结构蓝图。
他将蓝图在桌上缓缓展开。
那艘承载了无数人希望与梦想的、锈迹斑斑的钢铁巨兽，以一种二维的形态，呈现在他面前。
他的手指，顺着粗糙的图纸，缓缓划过舰艏那标志性的滑跃甲板，最终，停留在了高耸的舰岛之上。
那里的设计，还是几十年前北罗斯联邦的风格，杂乱而臃肿，布满了各种早已过时的雷达和天线基座。
林凯凝视着那片区域，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从笔筒里，拿起了一支红色的绘图笔。
笔尖落下。
他先是将原本舰岛顶部那杂乱的设备区，用一个巨大的红叉，彻底划掉。
紧接着，在那片被划掉的区域，他用尺子，极其标准地，画上了四个朝向不同方向的、平整的矩形阵面。
那正是中华神盾的相控阵雷达，缩小后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停。
笔尖下移，来到了那片宽阔的、只能用于滑跃起飞的甲板上。
他用红笔，在那两条长长的起飞线旁，画下了两条全新的、笔直的、延伸至甲板边缘的线条。
线条的末端，是一个复杂的、由无数精密结构组成的符号。
电磁弹射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