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摘下手套，把最后一颗螺丝拧紧。老头推着修好的机娘走出门，临走前还回头说了句：“下回坏了我还来找你。”他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开始收拾工作台。
工具箱盖子刚合上，身后传来“滴”的一声，充电桩的指示灯由红转绿。猎隼1号从休眠状态醒来，机身轻震一下，随即切换成人形。她没多看林峰一眼，径直走到墙边的文件架前，抽出一块电子板，手指在上面滑了几下。
“传动轴库存三根，清洁剂剩47%。”她念完数据，顺手拉开第三个抽屉检查实物，“和系统记录一致。”
话音刚落，门口响起脚步声。一个中年男人推着辆履带式农用机娘进来，脸上写着不耐烦：“师傅在吗？这破机器又卡了，今天地里活多，耽误不起。”
林峰刚要开口，猎隼1号已经走上前，把登记板递过去：“老李，上次修完用了三个月零七天，比镇东头老王家那台多撑了二十天。喝口水等着，马上安排。”
老李一愣，接过水杯坐下，语气立马软了半截：“你记得这么清楚？”
“我记性一向不错。”她笑了笑，转身对林峰说，“液压油路堵塞概率高，先拆侧盖看看。”
林峰点头，蹲下身子打开外壳。蜂鸟41号早就飞到他肩上，小机身微微前倾，摄像头对准内部结构。她轻轻碰了碰林峰的手指，用机械臂指向右下角一处暗斑。
林峰立刻会意，调出检测笔点上去。屏幕显示压力异常，果然是油管局部膨胀导致流通不畅。
“换o型圈。”他说。
猎隼1号没问在哪，直接走向备件柜，打开第三格抽屉取出替换件。递过去时顺手把旁边的废料盒挪开，腾出操作空间。
整个过程没人多说一个字。
旁边老李看得直乐：“你们仨配合得跟演戏似的，一个眼神就知道下一步干啥。”
林峰一边拆旧密封圈一边笑：“熟了就好办。”
这时门外又传来嗡鸣声，一台运输无人机歪歪斜斜地飘进来，机身倾斜角度超过安全值。驾驶员是个年轻小伙，急得满头汗：“师傅救命！导航失灵了，再飞一会儿就得撞墙！”
猎隼1号看了眼时间：“十五分钟内解决不了就断电重启，别硬撑。”
小伙连连点头。蜂鸟41号立刻起飞，钻进无人机底部缝隙。她的探测信号同步投射到林峰的手持屏上，一条红色线路突然闪烁。
“陀螺仪供电不稳定。”她传回信息，“可能是焊点虚接。”
林峰抬头：“哪个位置？”
她没回答，而是用机械臂在空中画了个三角形，然后轻点自己左眼摄像头——这是他们之间约定的动作，代表“第二排第三颗芯片右侧”。
林峰伸手过去一摸，果然发现焊点有裂纹。他拿起焊枪补上一滴锡，屏幕瞬间恢复正常。
“好了。”他说。
小伙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这么快？我在别的铺子等过两小时都没修好！”
猎隼1号正在给农用机娘更换油封，头也不抬地说：“我们这儿不靠运气修机器，靠的是流程。”
老李在旁边听得直点头：“你们这哪是修机娘啊，简直是开连锁店的节奏。”
林峰擦了把手，开始焊接新的液压阀接口。火光映在他脸上，一闪一闪。蜂鸟41号安静地趴在他手边，核心灯稳定发亮。
屋子里只有工具碰撞声和机器运转的低鸣。
过了会儿，老李的机娘修好了。他付完工时点，拉着同伴往外走，嘴里还在嘀咕：“你说他们是不是一家子？一个管修，一个管记账，一个小的跑前跑后递东西……比亲人都贴心。”
这句话不大，却清清楚楚飘进了屋里。
林峰手下一顿，焊枪停在半空。火焰熄灭，金属冷却，他慢慢抬起头。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猎隼1号正在擦拭扳手的手上，也落在蜂鸟41号缩在他掌心的小机身上。灰尘在光柱里浮着，像被定住了一样。
他看着她们，声音很轻：“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空气一下子静了下来。
猎隼1号转过身，手里还拿着抹布，眼神有点发怔。蜂鸟41号猛地扑腾翅膀，飞到他头顶，用头部传感器蹭了蹭他的头发。
谁都没说话。
但那种感觉，像是终于踩实了脚下的路。
林峰重新点燃焊枪，继续完成最后一道焊缝。完成后他把液压阀装回去，试运行一次，仪表盘显示正常。
“可以了。”他对老李说。
老李推着机娘出门，走到门口又回头：“下回我介绍更多人来啊！”
林峰笑着点头。
屋里恢复安静。猎隼1号走回充电桩，靠在边上闭目休整。她的核心灯频率变得特别稳，像是进入了深度待机模式。
蜂鸟41号没去充电槽，而是悄悄钻进林峰外套口袋。她蜷在里面，能听到对方心跳的声音。
林峰坐在工作台前，目光落在墙上。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贴了张新表——三人轮值安排表，按天分工，精确到每小时任务。
他知道是谁做的。
但他没揭穿，只是起身拿钉子，把那张纸钉得更牢了些。
外面太阳升到了正空。维修铺门口的地面上，影子缩成小小一块。工具箱上的绿色信号灯每隔三秒闪一次，规律得像呼吸。
林峰低头看了看口袋里的蜂鸟41号，轻声说：“下次想藏东西，提前告诉我。”
她动了动翅膀，没回应。
他也没再问。
下午两点，又有人推门进来。这次是个妇女，带着台小型灌溉机娘：“师傅，我家这个最近老自动关机，能看看吗？”
林峰站起身：“放这儿吧。”
猎隼1号睁开眼，走过来拿登记板：“什么型号？上次维修是什么时候？”
妇女如实回答。蜂鸟41号已经飞出去做初步扫描。
林峰戴上手套，准备拆壳。
一切如常进行。
可就在他拧开第一颗螺丝时，蜂鸟41号突然从机娘内部飞出，机身剧烈震动。
“林峰！”她喊，“里面有异物！不是零件，是……”
她的话没说完，一股焦糊味从机器深处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