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半个月。
官道两旁的绿荫早已稀疏。
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沙棘与枯瘦的胡杨。
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能看到几块残碑。
碑上的字迹被风沙侵蚀得模糊不清。
只余下 “肃州” 二字的轮廓，提醒着他们已身处大夏边境。
“公主，前面就是肃州城了。”
芳华递来一方素色帕子，帮夏以沫拂去肩上的沙尘。
“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入城歇脚。”
夏以沫点点头，将帕子按在唇角，挡住扑面而来的风沙。
她穿着一身浅灰的便装，裙摆束在腰间，方便行动。
可即便如此，发间仍沾了不少细沙。
抬手一摸，满是粗糙的颗粒感。
又走了约莫三刻钟，前方终于出现了肃州城的轮廓。
墙头插着的大夏旗帜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酒旗与驼铃店的幌子在城门两侧飘动。
商队缓缓驶入城门，风沙被城墙挡在城外。
贾平勒住马，走到夏以沫的马车旁，拱手道：
“公主，咱们今晚就在肃州城的‘迎客栈’歇脚吧？
那栈房干净，还能寄存货物。
明日一早补完给养，就能直奔玉门关。”
“好，就听贾二当家的安排。”
夏以沫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只是过了玉门关便是沙漠，马匹怕是撑不住。
骆驼的事，还得劳烦贾二当家多费心。”
贾平笑着应下：
“公主放心，属下早有准备。
肃州城西门外就有专门的驼队，都是驯化好的老骆驼。
耐渴耐饿，走沙漠最是稳妥。
属下这就带几个人去挑骆驼、买草料，再备些水囊和干粮，保证明日不耽误行程。”
说着，贾平便点了两个精壮的伙计，转身往西门去了。
夏以沫掀开车帘，看着贾平的身影消失在巷口。
这位贾家二当家常年往返西域，经验老道。
凡事安排得妥帖，倒让她省了不少心。
二人走在肃州城的街道上。
芳华跟在她身后，穿的是利落的黑色武打短装。
腰间系着佩剑，长发高高束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神锐利如鹰。
与当年那个畏缩着在衙门里告状的乞儿判若两人。
“芳华，你先去府衙盖印，我自己逛逛。”
“是！”
芳华停下脚步，双手抱剑，姿态恭敬却不失利落。
待芳华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夏以沫才慢慢踱步。
街道两旁的商铺多是低矮的土坯房，门口挂着褪色的幌子。
往来的行人中，不少是异族人。
他们大多戴着深色的羊毛头巾，遮住半张脸，只露出深邃的眼眸。
身上穿着宽大的长袍，腰间系着装满钱币的褡裢。
身后跟着驮着货物的骆驼，驼铃 “叮铃” 作响。
她走到一个卖香料的摊子前，摊主是个高鼻梁的胡商。
见她过来，连忙用半生不熟的汉话招呼：
“姑娘，看看香料？西域的安息香、没药，都是上好的！”
他掀开粗布盖着的木箱，里面摆满了各色香料。
有的装在陶罐里，有的用丝绸裹着。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浓郁却不刺鼻的香气。
夏以沫俯身细看，指尖轻轻碰了碰一块琥珀色的安息香，问：
“这些香料，是从波斯运来的？”
胡商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还有这个，波斯的绿松石，镶在首饰上最好看！”
夏以沫笑了笑，没再多问，转身继续往前走。
她看到几个江南来的商人，正围着一群胡商讨价还价。
胡商们拿着丝绸反复摩挲，眼里满是喜爱。
江南商人则捧着胡商带来的香料爱不释手。
夏以沫越走越偏，走到了一处无人的巷道里。
走到巷中段，她猛地顿步。
夏以沫缓缓侧过身，右手紧紧攥住袖中短剑的剑柄。
“阁下跟了一路，何不出面道明缘由？”
话音刚落，巷口两侧的断墙后突然窜出五道黑影。
都是黑衣蒙面，只露着一双双泛着冷光的眼。
手里的匕首在残阳下划出道道寒芒。
落地时悄无声息，显然是惯于暗袭的死士。
五人呈扇形包抄过来，脚步错动间，已封死了夏以沫后退的路。
“主子有令，生死勿论，上！”
为首的死士低喝一声，匕首直刺夏以沫心口，速度快得只留一道残影。
夏以沫早有防备，手腕一翻，短剑 “噌” 地从袖中出鞘，精准挡在胸前。
“当” 的一声脆响，匕首与短剑相撞。
震得她手腕发麻，死士的力道竟比她预想中更沉。
不等她喘口气，右侧又有死士袭来，匕首直削她腰侧。
夏以沫足尖点地，身形往后急退半步。
同时左腿猛地横扫，靴尖带着劲风踢向那死士的膝盖。
“咔嚓” 一声闷响，死士膝盖弯折，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就被她一剑割断喉咙，口吐鲜血瘫在地上。
可剩下四个死士丝毫未乱，反而愈发凶狠地扑上来。
一人缠她下盘，一人攻她肩头，另外两人则从左右夹击，匕首招招奔着要害。
夏以沫咬着唇，短剑在手中舞出半圈银弧。
堪堪挡住肩头的攻击，却没留意身后的死士已绕到她背后，匕首正对着她后心刺来！
“殿下！”
一声轻喝从巷口传来，紧接着是 “咻” 的飞镖破空声。
夏以沫只觉耳边一阵风过，背后的死士突然僵住。
后心插着一枚飞镖，镖尾还在微微颤动。
他直挺挺地倒下去，露出身后提剑奔来的芳华。
她假意离开，就是为了配合公主引出死士。
此刻见她遇险，立刻提剑杀了过来。
芳华纵身跃到夏以沫身边，长剑一横，与她背靠背站定。
剩下的三个死士见同伴被杀，眼中闪过一丝惊色。
随即意识到自己可能进了圈套，动作愈发拼命。
匕首刺得更狠，甚至不惜用身体去挡剑，只求能伤到夏以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