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是从任何方向传来的。
它就在脑子里，在灵魂里，凭空炸响。
伊格瑞丝。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用冰冷的铁钩，狠狠地刮擦着神经。
“啊！”
伊格瑞丝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整个人猛地向后弹开，好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中。
她那双金色的瞳孔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恐惧”的东西，纯粹得不含任何杂质。
那不是面对强敌的紧张，而是生命层次被更上位者碾压时，源自本能的战栗。
“走！”
肖恩的反应快得惊人。
在那声音响起的瞬间，他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伊格瑞丝冰冷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将她从那块诡异的石板旁拖走。
“快走！别回头看！”
他拉着她，踉踉跄跄地朝来路狂奔。
背后，那个昏暗的角落仿佛变成了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无声地张开了血盆大口。
伊格瑞丝浑身发软，几乎是被肖恩架着在跑。
她牙关打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死死地回抓着肖恩的手，仿佛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浮木。
【……数据解析……停滞……检测到……模因……污染……】
脑海里，那破破烂烂的系统界面闪烁了一下，又彻底黑了下去。
行，彻底指望不上了。
肖恩心里骂了一句，脚下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他们一口气跑出了古籍库最深处的杂物区，重新回到那些巨大的黑曜石碑林立的区域，那股跗骨之蛆般的阴冷感才稍稍减退。
“呼……呼……”
肖恩扶着一块石碑，大口地喘着粗气。
伊格瑞丝还是一脸煞白，她靠在肖恩的怀里，整个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那……那是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后怕。
“它……它在叫我……”
“我知道。”
肖恩拍着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
他自己的心跳也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那块石板，那个符号，绝对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它和人类王国那份报告里的墨水，和那个所谓的“弑君者”，甚至和他自己的穿越，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是个……坏东西。”
肖恩只能给出这么一个笼统的解释。
“非常非常坏的东西。”
伊格瑞丝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用力地点了点头。
刚才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血脉、自己的灵魂，都快要被那个声音冻结、撕碎了。
那种感觉，比父王的龙威要可怕一万倍。
就在两人心神未定之际，一阵“哗啦啦”的乱响从他们刚才跑出来的方向传来。
似乎是他们慌不择路时，撞倒了某个堆放杂物的架子。
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滚落出来，其中一个闪着微光的物体，骨碌碌地滚到了肖恩的脚边。
那是一枚半透明的水晶，棱角已经被磨平，表面布满了裂纹，看起来随时都会碎掉。
伊格瑞丝吓了一跳，像是受惊的兔子，又往肖恩怀里缩了缩。
“别怕，这个没问题。”
肖恩能感觉到，这块水晶上没有任何让他不适的气息。
他弯腰捡了起来。
水晶入手温润，里面似乎封存着一些流动的光影。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水晶的瞬间，一道微弱的信息流涌入了他的脑海。
这不是那种霸道的精神污染，更像是一种被动的信息读取。
一些残缺的画面和破碎的文字，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画面上，是上古时代的战场。
天空被染成血色，无数奇形怪状的生物在厮杀。
他看到了巨龙，也看到了精灵和矮人，甚至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种族。
他们的敌人，是一些从黑色裂隙中涌出的、无法名状的怪物。
而那些破碎的文字，是用一种古老的通用语写成的。
肖恩勉强能够辨认。
【……黑暗纪一千三百四十二年，‘噬界者’降临……龙族……亦有堕落者……】
【……为抗衡‘狂乱之龙’……诸族联合……集结最优秀的工匠……】
【……以‘沉星之核’为骨……以‘世界树残枝’为弦……】
【……铸就……最终兵器……】
【……其名……‘弑龙弩’……】
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
水晶上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变成了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弑龙弩。
肖恩拿着那块破水晶，愣在了原地。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一个个线索串联起来。
人类王国隐藏的底牌，叫“弑君者”。
而上古时期，诸族联合制造的最终兵器，叫“弑龙弩”。
弑君，弑龙。
这要说只是个巧合，打死他都不信。
而那个诡异的石板，那个能直接呼唤伊格瑞丝名字的邪恶符号，又是什么？
“噬界者”？
“堕落者”？
“狂乱之龙”？
一个个陌生的名词，指向了一个被尘封的、远比人类与龙族之间的仇恨要古老得多的秘密。
“肖恩，你怎么了？”
伊格瑞丝感觉到他的身体僵住了，抬头小声地问。
“没什么。”
肖恩回过神来，将手里的废水晶揣进口袋。
他看着伊格瑞丝那张还带着惊惶的俏脸，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所谓的“弑君者”，会不会从一开始，它的目标就不是龙王奥伯隆……
而是拥有最纯净龙王血脉的……伊格瑞丝？
这个想法让他背后窜起一股寒意。
“我们得走了。”
他拉起伊格瑞丝。
“这里不安全，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嗯嗯！”
伊格瑞丝现在是肖恩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她浑身不舒服的地方。
两人快步走出了古籍库。
重新看到龙巢内熟悉的景象，呼吸到那股混杂着硫磺与岩石气息的空气，伊格瑞丝才感觉自己像是活了过来。
“肖恩，我们以后再也别去那里了，好不好？”
她可怜兮兮地扯着肖恩的衣袖。
“好，不去了。”
肖恩嘴上答应着，心里却盘算开了。
不行，必须得去。
今天只是个意外，下一次，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那个地方藏着的秘密，可能比整个龙族的宝藏加起来还要重要。
尤其是关于“弑龙弩”的记载。
【以‘沉星之核’为骨……】
等等。
沉星之核？
这个词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肖恩的脚步猛地停下。
他想起来了。
那份该死的人类王国报告！
系统在解析墨水成分时，提到过一个名字！
“星尘之蕊”！
来源分析：通常发现于上古神魔战场遗迹，或某些天外陨石的核心。
天外陨石的核心！
沉星之核！
这两个词，指的会不会是同一种东西！
人类王国，竟然奢侈到用制造上古最终兵器核心的材料，来书写一份用来欺骗他的报告？
不，不对！
他们不是奢侈，他们是在传递信息！
或者说，那份报告本身，就是某种……契约或者坐标！
肖恩感觉自己抓住了一条关键的线索。
“伊格瑞丝。”
他转过头，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问你个事。”
“啊？什么事呀？”
伊格瑞丝被他严肃的样子弄得有点紧张。
肖恩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
“三百年前，签署《屠龙盟约》的那个亚瑟王，他的佩剑，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