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起身往谢云姝那边走了两步，伸手想扶她，“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床上躺着去，这外面凉。”
谢云姝轻轻避开他的手，指尖搭在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嘴角弯出点浅淡的笑意：“我刚查出来怀孕，怎么就成娇贵人了？总躺着反倒憋得慌，出来透透气。”
她抬眼望他，目光清亮，“倒是你，方才那模样可不像是气佣人，是不是为了分家产的事？”
高振宁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硬道：“瞎想什么？分都分完了，有什么好气的。”
他拽着谢云姝的胳膊往卧室走，力道却放得极轻，“快进去歇着，大夫说了头三个月最要紧，可不能马虎。”
谢云姝被他半扶半劝地送回床边，看着他弯腰替自己掖好被角，眼底那点探究慢慢沉了下去。
她知道高振宁的性子，他不愿说的事，追问也无用。
只是方才他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总让她心里隐隐发沉，这高家的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结。
就在这时，谢云姝的电话响了，是警察局打来的。
谢云姝刚要伸手去接，高振宁眼疾手快地先一步抓了过来，指尖划过屏幕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促。
“喂，您好，谢女士。”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男声，带着公式化的客气。
高振宁清了清嗓子，语气尽量放平：“喂，你好，我是她的老公。她刚歇下，有事跟我说也行。”
他瞥了眼谢云姝，见她正望着自己，便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您好，高先生，”对方顿了顿，似乎在确认身份，随即开口道，“是这样的，杀害您儿子的凶手找到了，是他的保镖高小剑。目前人已经控制住了，后续有需要配合调查的地方，我们会再联系您。”是警局的小吴，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只像是在通报一件既定事实。
“是吗？”高振宁疑惑的问道，下一秒却突然拔高了音量，语气里挤出几分刻意的兴奋，“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可算抓到人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点头，仿佛电话那头能看见他此刻的模样。
谢云姝的心猛地一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去。她怔怔地看着高振宁，嘴唇翕动着，想问些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声“太好了”像根针，猝不及防地扎进心里，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那可是他们的儿子，怎么能用一句轻飘飘的“太好了”来回应？
高振宁挂了电话，转身时脸上的亢奋还没完全褪去，对上谢云姝苍白的脸，才猛地回过神，慌忙解释：“我……我是太激动了，你看，凶手找到了，总算能告慰笙歌的在天之灵了……”
谢云姝没说话，只是缓缓别过脸，望向窗外。冬天的阳光明明晃晃，落在她脸上，却暖不透那瞬间冰封的寒凉。
过了许久，谢云姝才转回头，她的目光像淬了冰，死死钉在高振宁脸上，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质问：“你说谁？杀害笙歌的是谁？”
高振宁被她看得心头发虚，别开眼嘟囔：“还能有谁……是他那个保镖，高小剑。”
“高小剑？！”谢云姝猛地拔高了声音，指着高振宁的鼻子，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那个染着黄毛、走路吊儿郎当的高小剑？！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人看着就不三不四，眼神里带着股狠劲，怎么能放在笙歌身边？！”
她胸口剧烈起伏，声音里全是压抑不住的悲愤：“我记得清清楚楚，当初是你把他招进来的！你说他是远房亲戚家的孩子，手脚麻利！我当时就不放心，让你换个人，你偏说我多心！现在呢？现在笙歌没了，凶手就是他！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吼什么？我知道是我招的！”高振宁被她骂得脸上挂不住，也提高了音量，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谁能想到他敢做出这种事？我当时看他还算机灵……”
“机灵？”谢云姝冷笑一声，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把这种人放在孩子身边当保镖，你这是把笙歌往火坑里推！高振宁，你告诉我，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她越说越激动，浑身都在发抖，最后几乎是哽咽着喊出来：“那是我们的儿子啊……你怎么能这么糊涂！”
高振宁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着谢云姝此刻憔悴的样子，恨自己不应该告诉她这些。
谢云姝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哭腔的颤抖像被抽走了力气，低声道：“那现在……怎么办？”
高振宁被问愣了，避开她的目光，往门口走了两步，又猛地转回来：“还能怎么办？警察已经抓了人，自然有法律处置他。”
他说得硬气，可眼神里的闪躲瞒不过谢云姝。
“处置？”谢云姝抬起头，眼睛红得吓人，“处置了他，笙歌就能活过来吗？当初是你把他塞进笙歌身边的，你就没问问他为什么要杀人？是不是有人指使？”
“问这些有什么用！”高振宁烦躁地挥手，“人证物证都在，就是他干的！你现在怀着孕，别总揪着这些事不放，仔细伤着身子。”
“身子？”谢云姝惨然一笑，“我的笙歌没了，我这身子还有什么要紧的？高振宁，你不敢问，是不是心里有鬼？”
高振宁脸色骤变，厉声喝道：“胡说什么！我能有什么鬼？”
他说完这些，却不敢再看她那双洞穿一切的眼睛，只梗着脖子道：“总之警察会查清楚，你别瞎琢磨。赶紧躺着去，我让人给你炖点汤。”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往外走，脚步踉跄着差点撞到门框。
谢云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缓缓闭上眼，眼泪止不住往外流。
她心里清楚，高振宁越是躲闪，这背后藏着的事就越是不简单。
可是这背后之人会是谁呢？
谢云姝在床上躺了许久，直到腹中传来一阵极轻的悸动，才猛地睁开眼。那点微弱的胎动像根细针，刺破了她麻木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