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笙离慌忙抹了把脸，哑着嗓子问：“你……你找我？”
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哭喊而变得又沙又破。
男人点点头，往前凑了半步，压低了声音：“有人让我来找你过去。”
“谁？”高笙离下意识地追问，心里头乱糟糟的，葬礼上的规矩多，这时候被人叫走，总归是不妥当的。
“一个女人。”男人答得简洁，眼神却往他身后瞟了瞟，像是怕被人听见。
“女人？”高笙离愣了一下，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名字就是苏瑶雪。
那女人向来神出鬼没，做事又不按常理，难不成这时候找他来报复他？
他几乎是本能地摇了摇头，刚要开口说“不去”，男人却忽然又往前凑了凑，嘴唇几乎贴到了他耳边。
“她说，她有要事，关于孩子，你不过去会后悔的。”
一句话像淬了冰的针，猛地扎进高笙离的耳朵里。
他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刚才那副悲恸欲绝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混杂着震惊和急切的神色。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在哪？”他哑声问，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听不见。
男人朝西边偏院的方向努了努嘴：“她在西院等着，让你悄悄过去。”
高笙离没再犹豫。他顾不上拍掉膝盖上的灰尘，也顾不上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只是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尽可能快地穿过哭哭啼啼的人群，朝着西院的方向走去。
西院的角门虚掩着，高笙离推门时，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这满是哀乐的宅院里显得格外突兀。
门没锁，一推就开。
昏沉的光线下，苏瑶雪正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个小男孩，正是小七。
高姐见到高笙离回来，无措地站在一旁，“高少爷，苏小姐她想孩子了。”
高笙离：“你先去吧。”
高姐急匆匆的出了门。
“你怎么进来的？”高笙离的声音带着火气，一瘸一拐地冲到她面前，那条不便的腿在急步中晃得更厉害。
“这是高家的地方，轮得到你来撒野？放下孩子！”他伸着手，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苏瑶雪抬头看他，怀里的小七被惊动了，发出细碎的咿呀声。
她收紧了手臂，把孩子护得更紧些，眼神冷得像结了冰：“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放下？”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今天来，就是要带走他的。”
“你做梦！”高笙离猛地提高了声音，胸口剧烈起伏着，“小七是高家的种，生是高家的人，死是高家的鬼，你想带他走？除非我死了！”
苏瑶雪却异常平静，仿佛早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她低头哄了哄怀里的孩子，等小七重新安静下来，才抬眼看向高笙离，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我们做个交易吧。”
“交易？”高笙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冷笑一声，“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可交易的？”
“当然有。”苏瑶雪说着，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巧的U盘，捏在指尖晃了晃，“我这里有能扳倒高振宁的证据，足够让他身败名裂，再也爬不起来的那种。”
她看着高笙离骤然绷紧的脸，继续道，“我把这个给你，你把孩子给我。一手交证据，一手交人，很公平。”
“你做梦！”高笙离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神里的厌恶毫不掩饰，“高振宁倒不倒，跟我放不放孩子没关系！小七是我的底线，谁也别想动！”
苏瑶雪脸上的平静终于裂开一丝缝，她咬了咬下唇，把怀里的小七小心地放在旁边的围栏里玩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然后她抓过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插上U盘，点开了一个加密文件夹，抬眼看向高笙离：“你先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说‘做梦’。”
起初他还是一脸不屑，可当画面里的景象清晰起来，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瞬间粗重起来。
那是酒店房间里的画面，苏瑶雪正和高振宁纠缠在一起，画面露骨得让他几乎要攥碎手里的拳头。
“你……”高笙离的声音抖得厉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半晌才挤出一句，“好贱！”
苏瑶雪背对着光，看不清表情，只听见她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紧绷，像是在极力憋着什么：“怎么样？这个证据，够不够换我的孩子？”
高笙离猛地别开脸，不去看屏幕上不堪的画面，胸口剧烈起伏着，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苏瑶雪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眼里的水汽再也藏不住，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高振宁是你最恨的人不是吗？你难道不想看着他完蛋？我把他给你送上门来，只要你点头，就能报你那条腿的仇，就能让他在高家永无立足之地！你为什么不同意？！”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混杂着愤怒和不解，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高笙离盯着她哭的伤心，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忽然想起苏瑶雪刚生下小七后，两人同甘共苦，她对孩子还是不错的。
此刻看着她为了把孩子带走，不惜用那样不堪的手段攥住高振宁的把柄，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心里那根绷得死紧的弦，忽然就松了。
他别开脸，不去看她通红的眼睛，也不去想屏幕上那些刺目的画面。
高笙离：“孩子，我可以给你。”
苏瑶雪猛地抬头，眼里的震惊像星火一样炸开，连呼吸都忘了。
“但我有个要求。”高笙离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沉郁的认真，“往后别再做这种事了。为了孩子，也为了你自己，别再自轻自贱。”
最后四个字说得很轻，却像锤子敲在苏瑶雪心上。
她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眼泪又涌了上来，“好。”
她立刻收紧手臂，把小七往怀里更紧地搂了搂，转身就要往门外走，脚步快得有些踉跄，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等等。”高笙离忽然开口。
苏瑶雪的脚步猛地顿住，后背瞬间绷紧，抱着孩子的手又紧了紧，像是怕他变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