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猛地后退，撞在了浴室门框上。那根黑色丝线像察觉到了猎物的退缩，突然加速延伸，细如发丝的尖端在空中颤动。
别动！森田由纪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酒精，拧开瓶盖泼向黑色菌丝。
滋啦——
菌丝接触酒精的瞬间，发出一声细微但尖锐的声响，像热铁浸入冷水。黑色物质迅速收缩回墙面，留下几缕白烟和刺鼻的化学气味。
它...它讨厌酒精？佐藤的声音颤抖着，双腿发软。
森田没有立即回答，她紧盯着墙面，确认菌丝不再活动后才转向佐藤。不只是讨厌，是害怕。但这种方法只能暂时驱赶它们。她举起手腕上的绷带，我试过各种方法。
佐藤跌坐在走廊地板上，冷汗浸湿了后背。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普通的霉菌不会这样...
到客厅说。森田警惕地扫视浴室，轻轻关上门，用胶带封住了门缝。
在堆满杂物的矮桌前，森田从塑料袋中取出那些褐色碎片，小心地铺在报纸上。佐藤注意到她的每个动作都异常精准，像在实验室操作精密仪器。
我在北海道大学真菌研究所工作，森田说，三个月前，我们在知床半岛的原始森林发现了这种真菌。她指向一块边缘呈锯齿状的碎片，它生长在千年冷杉的树干内部，形成共生关系。
佐藤倒了杯水，发现自己的手指在杯壁上留下了潮湿的指纹——但指纹中似乎有细微的纹路延伸出去，像极小的菌丝。他慌忙用裤子擦掉。
最初我们以为只是新物种，森田继续道，但很快发现它能释放孢子影响其他生物的行为。森林里的驯鹿会主动靠近感染树木，让孢子附着。她停顿了一下，最可怕的是，它在实验室开始变异，获得了感染哺乳动物的能力。
窗外的雨声变得密集，佐藤感到一阵眩晕。他的脚趾间又传来熟悉的瘙痒，但现在蔓延到了脚掌。所以...我的公寓...
这栋楼可能已经是它们的巢穴。森田压低声音，我追踪孢子痕迹找到这里。之前住户呢？
佐藤努力回想。他住在这里两年，邻居换了几轮，但从未注意过。好像...有些人突然搬走了？管理员说是因为房子太旧...
森田摇头，是被取代了。真菌会先控制宿主的中枢神经，然后重组身体结构。最终，宿主会成为...另一种东西。
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佐藤的脊背爬上来。他想起上周在垃圾房看到的那个佝偻老人——他的动作异常僵硬，脖子上似乎有黑色斑块...
我的脚...佐藤突然脱下袜子，惊恐地发现脚趾间的白色菌丝已经扩散，在脚掌形成蛛网般的纹路。更可怕的是，这些纹路正随着他的脉搏微微跳动。
森田倒吸一口气，迅速从包里取出医用手套和镊子。这比我想象的快得多。她用镊子轻轻夹起一根菌丝，菌丝却像有意识般缠绕上镊子尖端。它在适应人体环境...
我会变成什么？佐藤声音嘶哑。
森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画面中是一只实验室小白鼠，它的背部隆起奇怪的肿块，透过稀疏的毛发能看到皮下有黑色物质在蠕动。突然，老鼠转过头，镜头捕捉到它的眼睛——原本黑亮的眼珠变成了灰白色，表面覆盖着细密的菌丝...
佐藤推开手机，冲进厕所干呕起来。但当他抬头看镜子时，差点惊叫出声——他的眼球表面浮现出几乎不可见的灰色纹路。
听着，森田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那瓶除霉剂，我们还有机会。高浓度次氯酸钠可以杀死表层菌丝，冷冻疗法能减缓深层感染。她卷起袖子，露出绷带下紫红色的皮肤，我每天用液氮处理新生的菌丝网络，争取时间。
时间？为了什么？
为了找到彻底杀死它的方法。森田的眼神变得狂热，这种真菌有类似集体意识的东西，所有个体通过地下菌丝网络连接。如果我们能找到主脑...
佐藤想起梦中那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森林。那不是梦，他意识到，是它们在和他沟通。
突然，整个公寓的灯光闪烁起来，浴室方向传来奇怪的窸窣声，像无数细小的脚在爬行。森田脸色大变。
它们在警告我们，她快速收拾东西，酒精只能暂时起效，现在它们已经记住这个威胁了。她塞给佐藤一瓶医用酒精和几包棉签，每小时擦拭感染部位，别让它扩散到内脏！明天我会带液氮来。
森田离开后，佐藤瘫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角落——那里有几条几乎不可见的灰色细丝，正以缓慢但确定的速度延伸着。他拿起酒精瓶，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不是恐惧导致的颤抖，而是肌肉纤维中有什么东西在干扰神经信号。佐藤咬紧牙关，将酒精倒在脚上。剧烈的灼痛让他闷哼一声，但几秒后，瘙痒感确实减轻了。
夜深了，雨声依旧。佐藤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却不敢关灯。他拿出手机搜索北海道 奇怪真菌，只找到几篇关于森林异常现象的新闻报道。其中一篇提到知床半岛有徒步者失踪，被发现时身体部分木质化...
就在他昏昏欲睡时，墙壁传来轻微的敲击声——不是来自邻居家，而是墙壁内部。咚、咚、咚，有节奏的震动，像遥远的心跳。佐藤将耳朵贴在墙上，听到了更可怕的声音：细微的、无数细丝蠕动的沙沙声，还有...低语。不是人类的语言，但毫无疑问是某种交流。
它们正在墙内讨论他。
佐藤猛地弹开，抓起酒精喷向墙面。沙沙声暂时停止了，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休战。他看向窗外，雨幕中的札幌夜景依旧灯火辉煌，无人知晓这栋普通公寓楼内正在发生的恐怖变化。
最令他恐惧的不是疼痛或瘙痒，而是内心深处逐渐萌生的某种...理解。当他闭上眼睛，那些低语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些，仿佛他的大脑正在学习它们的语言。
佐藤颤抖着打开森田留下的抗真菌药膏，涂抹在脚上。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他幻觉听到了一声遥远的尖叫，来自墙壁深处。
这一夜，佐藤在酒精和恐惧的陪伴下度过。每当昏沉欲睡，他就会掐自己保持清醒。天亮时分，他检查浴室——黑色菌丝已经覆盖了整个天花板，像一张等待猎物的蛛网。
而在浴缸排水口周围，几簇细小的灰白色菌丝正随着他的呼吸节奏微微摆动，仿佛在...打招呼。